“憑什麼不能?”
祝纓從他手裡拿過盆:“自己的臉也洗幹淨,頭發梳一梳。”
“哎!”
祝纓把錘子擱自己家裡散養着,自己忙着秋收的收尾工作。一切都很順利,顧翁擺完流水席終于消停了,顧同也換回了便服,又回來接着當學生了,還是被祝纓當牲口使喚。
祁泰、小吳雖說自認還跟以前一樣,祝纓依舊對他們松了一松手,剩下的活就歸了顧同、項樂、項安、童立等人。
有三人做榜樣,旁人是幹勁十足的,項樂項安不圖官身也圖個報仇。既然祝纓做事厚道,他們也就繼續相信她,為她做事。
祝纓看福祿縣糧稅漸漸入庫,又往思城縣再巡視一番。思城縣這裡,她自己離開了,就将關丞和莫主簿留在這裡。二人這些日子兢兢業業,倒也辦得有聲有色。
關丞抱怨:“這裘縣令真個沒成算,也沒志氣,糧倉都不夠使了,他也不修一修。”
祝纓道:“沒看邸報嗎?他不是縣令了。”
關丞歎氣:“看了,可真是……”他想說福禍無常,也是可憐的,縣裡的大戶對付起來也容易,也不容易。遇上祝纓,那就是容易,如果換個人,就不太容易。
祝纓道:“你這個氣性,怎麼當縣令?”
關丞道:“下官怎麼敢想……”他抽了自己一嘴巴,又馬上放下手來,再一跺腳。祝纓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幹活去。”
不多時,兩縣的租賦收齊。祝纓命關丞在思城縣留守,看一看有沒有衙役敢私下加征的。順便将服徭役的人數再給确認一下。
再往慈幼局去看一看那些孤兒奴婢,花姐、小江離開之後,這裡找了四個婦人過來,每月領幾百工錢,暫時照顧這些孤兒。
兩個過年就十六了的,祝纓預備讓他們去種地。不會種的就學一門手藝,思城縣也有流人營,翻倆工匠試試。再不行,就讓他們自謀生路去。她也不能養人一輩子。
餘下的,也得開始學手藝了。
兩處巡完,她就押着糧草先去南府與上司會合,再去州城。
南府的上司如今看她眼神又是一變,奇奇怪怪的,王縣令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大大咧咧,但話裡仍是問:“宿麥……”
“忘不了。喏,麥種我都帶了來了。”她這一行,除了給冷雲的麥種,還有給南府的以及王縣令的。之前跟冷雲巡視了一圈,多少有點數,照着公廨田的數目再多給一倍,随他們去種。種田的老農她也帶了幾個過來了。
上司笑道:“都說你周到,你是真能幹的。”
笑着接了人和種子,祝纓指着老農道:“這些都是寶貝,您千萬别冷着餓着了。回來我還得用呢。”
上司道:“就放在我這裡。”
王縣令也先分得了人和麥種,笑吟吟地讓自己的手下:“去弄輛車。”拿車載着老農和麥種先回縣裡準備。
二人心情變好,一路與祝纓且走且聊。有時說農桑,有時說案子,有時問冷雲。他們問什麼,祝纓就答什麼,他們能領會多少就不一定了。
一行人押糧走得慢,數日方至。祝纓在州城還是老待遇——先繳,完事再去拜見冷雲。秋收完了,她得說說宿麥的事兒,趁着朝廷還沒給思城縣派個新縣令,她得搶先下手把活兒給幹了,免得扯皮。
冷雲依舊看着别人看活,今年秋糧果然如之前預料,比去年略少一些。但是冷雲算着有查出隐田的功勞,也能應付得過去。
祝纓這回來連人帶麥種都齊全了,冷雲喜道:“不錯不錯!正好!正好!哎,我走之前,能種下不?”
“走?”
冷雲認真地點點頭:“我要上京!”每年,每州的正副職都得有一個人進京去審核。一年的租賦啦、地方上的案件啦、其他的成就啦。解釋一下完成不好的原因,以及如果有天災人禍,去哭個窮。更重要的是,跟京裡拉關系。
祝纓道:“您才過來不到一年,又要奔波?路上吃得消嗎?這事兒幹系全州,就算是别駕長史有私心,也不會拿這事開玩笑的。”
冷雲道:“不對不對,你看藍德那個閹人的狗樣子,宮裡像他那樣的人太多啦!我不自己回去一趟是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