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紳們順着這句話往下,盼着做官的心思蓋都蓋不住。
祝纓看在眼裡,一句話也不接,隻喝幾口茶就說:“我又不喝酒,我在這兒你們也不能敞開了喝,我先回去了。你們也不要太晚,咱們正事兒還沒辦完呢!等冬天閑了,過年我再請大家。”
鄉紳們滿懷遺憾,擁簇着送她回衙,從顧家一路往外快要送到衙門口了,祝纓道:“都回去,這像什麼?顧同你也回去。”
曹昌默默在跟在她的身後,二人回到了後衙。後衙裡,錘子還沒睡,屋裡亮着燈,一旁鋪上石頭已經四仰八叉打着小呼噜了。
祝纓推開門,錘子警醒地擡頭,伸手住桌上抹了一把。祝纓走過去,看到他還沒擦掉的水漬,隐約透出文字的樣子。
“識字?”
錘子深吸了一口氣:“學、學了點識字歌,就、就……”
祝纓很高興,問道:“都會寫什麼字?”
錘子伸指蘸着碗裡的水,寫了個“聖”,又寫“徳”,将識字歌第一篇寫了兩行。祝纓道:“你随我來。”
錘子緊繃着,腳步輕得像隻山貓。他小心地走在陰影裡,跟在祝纓的身後到了書房。
曹昌點了了燈,祝纓鋪開了紙,叫過錘子:“你來。”
錘子小心地走了過去,祝纓看看他的樣子,一伸手,錘子沒來得及躲開就被她托起放到了椅子上。祝纓遞了支筆給他,道:“寫寫看。”
錘子用力捏着筆,祝纓給他研了點墨。他趴在桌子上,蘸了點墨,落下兩筆,頭上冒出點汗來。他沒用過毛筆寫字,并不知力道,兩個筆劃就把自己預估的字給寫糊了。他快速地看了祝纓一眼,見她沒生氣,往下趴了趴,重新蘸墨,這回将字寫大,雖醜,海碗大的一個字卻寫對了。
祝纓道:“可以了。字也是江娘子教的?”
“大娘子帶我去街上時,告訴我的識字碑跟識字歌是一個字對着一個字的。我就想應該是……”
“這個字念什麼?”
“sheng”
祝纓笑笑:“你想得很對。”
她把錘子提下椅子,另取了張紙,将識字歌一篇一篇默了下來,然後交給錘子:“以後就不用那麼麻煩了,照着這個試試。”又取了一些紙張筆墨給他:“拿去用。”
錘子一個孩子捧這些東西還有些重量,仰着頭,呆呆地看着祝纓。
祝纓道低頭道:“說給你就給你,天不早了,睡去吧。哎,吃晚飯了嗎?”
“杜大姐給留飯了。”
“去吧。”
錘子露出了與年齡相符的笑容:“是!”
…………
第二天一早,祝纓起身,後衙的人陸續都起來了。
錘子拖着石頭也出來,石頭還揉着眼睛,錘子已經胡亂洗了把臉,跑到祝纓的門口,蹭前擦後。祝纓後宅不進外男,錘子年紀小,還能蹭過來。
祝纓沒有貼身仆人,錘子搶先跑過去,踮着腳尖去取洗臉水。石頭道:“你矮,我來。”
祝纓道:“我不用人管這個,你自己收拾好。隻管習字,有不會的來問我。先學着這個,等我閑一下再看你讀書。”
錘子問道:“我、我能?”
“憑什麼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