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家在京城,就讓曹昌、侯五跟家裡人去家裡先安置,在附近一處客棧包了個小院,将衙役們往裡一放,讓他們先休息不要外出,因為衙役們的官話實在稱不上好,估計在京城交流比較困難。自己帶着項樂先去報到、交差使,等皇帝召見。
她估計早不了,得先見政事堂。本事以為自己這個“喜事”排隊能靠前,一個驿站就遇到倆送“祥瑞”的,估摸着自己可能占不了先。
又對張仙姑道:“小江那兒也不好住,娘先給她們倆在咱家安排個屋子。項安姑娘家,不好與他們在客棧裡擠,跟花姐安排一下吧。”
張仙姑道:“你忙你的。”
祝纓帶着項樂先跟着年輕的使者去皇城,使者有門籍先進去複命,祝纓想進去還得再臨時辦一個。怎麼辦、怎麼給,得聽裡面使者複命完事兒之後上頭給的答複。
祝纓也不着急,如果今天就喊她進去面聖,那是太順利了。再等幾天也無所謂,就瞧這門裡進出的人的精氣神就知道,大家心情都不太好,可見皇帝心情也不好。那不如等皇帝看看祥瑞,心情好了再召她。
她從容地在皇城門口站着,留意看四周。她竟沒有看到溫嶽,以前認識的熟人也隻有一半了,祝纓心道:這是怎麼回事呢?邸報上沒寫呀!
好在熟人還有幾個,她問了一下李校尉:“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這走了才幾天,就瞧着好些生面孔了。怎麼?”
李校尉道:“哎,又調了呗!又添了一個左武贲,一個右武贲,抽了些人、又打亂了。”
他說得比較簡略,反正就是“禁軍重組,又添新衙門”,沒辦完所以還沒登報。
祝纓道:“原來是這樣。”
“恭喜大人啊!”李校尉眼中眼是羨慕的說,“這就着绯衣了!”
認識的人也都來說恭喜,過一陣兒,裡面傳出話來——給她辦門籍,先去政事堂,至于面聖的事兒,沒說。
門籍辦得很快,祝纓對項樂道:“你在外面等我。”才跟着上次的熟人藍有志去政事堂。
藍有志微側着身子引她往裡走,嘴上說着:“恭喜祝大人!這一道坎兒邁過來,從此就是通天坦途啦!”
祝纓道:“借您吉言,但願順利。我看你清減不少,是太憂心國事麼?”
“害!下官這樣哪有什麼國事?”藍有志說這一聲就不再言。
祝纓道:“身子要緊。有人才有活,人累垮了,也幹不好活兒不是?”
藍有志笑了笑:“也但願接下來不用這麼忙,宮裡崩了兩位,什麼太常、禮部又是光祿、戶部、工部……都吵到政事堂來。我們也跟着轉着圈兒的忙,最忙還是相公們,又要向陛下解釋許多事。祝大人能在外面幹些實事可是極好的。啊!到了!”
祝纓正正衣冠,等通報了叫她進去,才舉步再次邁進了政事堂。
裡面隻有王雲鶴在,施鲲是奉命做兩宮的葬禮的,什麼谥号、天下臣民戴幾天孝之類都是他在幹,更麻煩的是營建山陵。幹前面幾樣沒什麼,幹後面這事兒有時候算是隐晦的奪權。但這事兒施鲲不得不做,還得頻繁地親自跑到京郊幾十裡外監督。因為皇太後跟王雲鶴有些舊怨,皇帝選了另一個丞相給亡母營建陰宅,免得親娘死後還覺得膈應。
王雲鶴的白發多了不少,人瘦了一些,看到祝纓他有點放松地往後一倚:“來了?坐。”
祝纓謝了座,王雲鶴打量着這個年輕人,那一年,丞相們空前的團結,往外派了不少青年才俊,其中也有踏實肯幹的,也有死在途中的,也有不幸眼高手低沒幹好他們予以申斥的。
能将地方治理得令人高興的人也有幾個,不但能幹正事,還能整出點新意的真就無人能比得上眼前這個。更讓王雲鶴喜歡的是,祝纓的身體是真不錯,年輕、體力好、也不見生病!這可真是太寶貴了!本事再高,沒兩天累死了,有什麼用?
祝纓問了王雲鶴好,又說他“清減”了。
王雲鶴道:“年輕真好啊!”
“诶?”
王雲鶴道:“不與你說閑話啦,說正事。”
“是。”
“瑛族、阿蘇家,可靠麼?”
祝纓道:“現在是可靠的。幾十年前不是也很可靠麼?知府一令,數家土司雲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