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等人走了出來,看趙蘇比之前見着的時候年長了一些,已蓄起了須,衣着舉止上已然是個久居京城的士子了。祝纓道:“不錯,有點樣子了。”
趙蘇道:“義父,兒來晚了。”
張仙姑笑道:“不算晚不算晚,正正好的,今天又有好事兒呢。”
趙蘇便問何事,張仙姑道:“她做知府啦!”
趙蘇急促地問:“義父要離開福祿縣?”
“去南府。”
趙蘇一顆心放回了肚裡,道:“那可真是太好啦,恭賀義父高升。”
“還有好事,走,裡面說。”
他們到了前院的正堂,祝纓上面一坐。
趙蘇鄭重地拜見義父兼道賀,顧同聽到他說完賀詞,也跟着在後面再拜而賀,小吳敏捷,順勢也拜了下去。祝纓道:“都起來坐吧。你們兩個,已有官身了,還這麼拜就不合适啦。”
顧同笑道:“我拜老師,與别人不一樣。”
小吳道:“小人本來就是大人栽培的,與别人也不一樣。”
趙蘇笑道:“我是别人?”
顧同道:“你自己瞎想的。”
趙蘇、顧同下面對坐着,小吳挨着顧同也坐下了。項安、項樂往祝纓身後一站,杜大姐來上茶水。
祝纓道:“小妹的敕封也下來了。”
趙蘇心情十分複雜,一時沒有掩蓋得住,道:“舅舅……”
祝纓點點頭:“升天了,我去送的,身後事還算安甯。你呢?看着還好?”
趙蘇将身子拔了拔:“總算趕上趟了。”說着,讓小厮把那個小包袱拿過來,接過之後鄭重地遞給祝纓:“義父,這是兒在國子監讀書時記的劄子,國子監的書籍義父能弄得周全,師傅們上課講的些東西常是有感而發,未必記錄成冊。還請義父帶回家鄉。”
祝纓很高興地說:“你有心了呀!”
趙蘇笑笑:“京城繁華之地,确實令人心胸開闊。”
“是吧?跟他們對着罵了嗎?打他們了嗎?”
趙蘇笑出了聲:“到了這兒,我不說,别人也不知道我是獠女之子,我們這些人統一有一個稱呼‘蠻子’。”
“切!”顧同說。
趙蘇道:“别說咱們了,比咱們還北的那幾個府州,也是蠻子呢。同學們互相攻讦的時候說什麼的也有,南人、北人、東邊的、西邊的,各有蔑稱,互相對着調侃。也就那樣了。”
顧同道:“就是,他們說是蠻子,你也講他們……”他忍住了,想起來老師也是北方人。
祝纓問道:“有人抱團兒排斥你麼?”
趙蘇道:“還好。人一多,什麼樣的事兒都有。還應付得來。”他多少有點錢,既不是最窮的、也不是最富的,故意針對他的也少,一些恩怨就不怎麼顯眼了。
京城常見四夷,長什麼樣的都有,又有番學。他很高興自己沒有進番學,進的是正經的國子監,還是自己考的。
或許嶽桓等人因為祝纓的書信對他稍有照顧,誇他:“天資尚可,就是來得晚了有些耽擱。”他自己從最後幾名入學,将成績追成了個中等,雖然再往上努力總覺得撞牆,比不得全國最頂尖的那一撥人,憑本事考的中等大小也算個青年俊才了。
顧同有點羨慕地說:“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