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錢糧有虧空?”
王縣令心頭一顫,哭喪着臉道:“誰手上沒有呢?下官的前任,到任半年就病死了,下官接手的時候,他都死了半年了,下官再過來,賬目一團糟。下官理了這些年,正還着呢。”
祝纓看了看王縣令的打扮,這縣令一身的衣飾或許土,但不簡樸。絲絹衣服、金銀玉飾,填虧空的時候,估計也沒有很虧待自己。
她看過王縣令的履曆,也知道他的父祖三代,王縣令的祖上有個官兒,所以他是蔭職。不過父祖死得早,他又沒有什麼過硬的靠山,最後就被扔到這裡來了。觀其曆年的考核,都是中等,中中、中下打轉,中上都沒有。
想來當年魯刺史對他也不是特别的滿意,但是勝在也确實肯幹,及格了。
祝纓道:“是啊,當年遇到的虧空可真是太讓人頭疼了。”
“下官腦子慢,沒想到祥瑞呀!再送一次就不值錢了。”王縣令很是唏噓。
兩人一路走一路聊,祝纓做過縣令,說起話來十分合王縣令的心意,沒到河東縣,就把王縣令給套了個幹幹淨淨。王縣令,有本事但不多,勝在心地還算不錯。他現在最想的就是種出個宿麥,種好了,能升走!
“煙瘴之地,名不虛傳!”王縣令說,“沒有别的地方好去,就隻好呆在這裡了。我好些年沒能見到老母妻兒啦!”
他也是自己帶了個妾來赴任的,正常人隻要不是流放,一般不帶正經家眷到這兒來。他很是佩服祝纓居然把爹娘也帶了來,言語之中也些不贊同:“有年紀的人,還是得到舒服的地方住着養老才好。”
祝纓笑笑,也不多辯解。
到了河東縣,祝纓不住到驿館,而是說:“我聽說,河東有座古廟,裡頭供奉着的白衣大士十分靈驗,借住那裡可還方便?”
王縣令道:“當然!當然!”
河東縣的觀音廟比較有名,廟也略大,有不少客房,祝纓就選了兩座院子,自住一個,衙役們住另一個。
她先住在這裡,與王縣令将縣城周圍看上一看。第二天,再與王縣令往附近鄉裡走一下并。河東縣比福祿縣面積稍小,祝纓也是走馬觀花地看。
看不兩天,祝纓便說:“大緻情形我差不多知道了。突然做了個夢,我想靜靜地吃幾天齋飯。府裡事務多,鬧得我腦仁兒疼,正好清靜清靜。”
王縣令道:“好好。”
祝纓從這一天起就住在了觀音廟的後院裡“靜修”,衙役們倒不受拘束,偶爾也去河東縣閑逛,閑買些東西。丁貴在祝纓的居處照顧起居,一日三餐端進房裡,等吃完了再将殘肴和碗碟拿出來。一應洗沐等事都是他拿水進去,再拿水出來。
王縣令心裡挂着事兒,一日去探望一次,總不見祝纓出來。丁貴來傳話:“大人要靜修,說住幾天自去見大人。”
王縣令隻得再回縣衙,河東縣城這些日子的治安尤其的好。
他并不知道,祝纓已經不在觀音廟内了。當天下午,她就帶着項樂、項安、小柳三個人,換了補丁衣服從後面溜出了觀音廟。匆匆買了一匹騾子、一輛驢車,趕在關城門之前跑出了河東縣城。
出了縣城,小柳問道:“大人,咱們往哪裡去?天快黑了,得找個宿頭。”
祝纓道:“來的時候我見着那邊有個野店,先去那裡。”
一行人到野店投宿,一間單間給了祝纓,小柳就在祝纓的房裡打個地鋪,以聽使。項樂、項安合住往一間,祝纓道:“不用管我,你自睡去。明早起來收拾好牲口,問店家要些食水,咱們要趕路。”
小柳打好了水站到祝纓房裡,見她拔出了佩刀正在揮刀,不由吃了一吓,死死抱住水盆:“大人?”
祝纓快速地收刀:“再不練練手就要生了。”
第二天,一行人拿了點幹糧和水,包了點鹹菜就上路了。項安三人還擔心祝纓受苦,卻見她比他們還要自在。祝纓道:“你們不用管我,顧好你們自己就行!記着了,你們倆是我的弟弟妹妹,咱們是同姓,将出五服了,小柳是表弟。咱們是小買賣人,出來看看有無生意可做的。”
項樂道:“空手買賣還有許多人同行,得是收土産或者販賣完貨物回家的才好。”
祝纓道:“我有計較。”
她拿出随身一個小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個小紙包,打開紙包,裡面密密地有許多繡花針。
項安道:“賣針倒是門好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