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的盤算打得很好,她往田間地頭看了一回,順勢又看了一下河渠等水利設施。在河上又看到了幾處碓坊,打聽了一下,果不其然有荊家的産業。
她遠遠地又看了一眼府城的城牆,見往來的商客、行人進出還算便利。
“回去吧,咱們要趕路了!王縣令那裡要等急了!”祝纓說。
她還是坐回車上,此時貨郎擔子已經被她賣空了,針也賣完了,幌子布被她疊巴疊巴揣懷裡了,就剩根棍兒在外面。
另外三人精神都不錯,小柳吆喝一聲:“駕!”一行人往河東縣趕去。走不多遠就聽到後面遠遠的馬蹄聲沖了過來,有人罵:“閃開!沒長眼睛嗎?!”
小柳回前一看,脫口而出:“老侯叔?”
“籲——”侯五勒住了馬,驚疑地看着他們。祝纓在車裡說:“不要停,往前走!”
他們一氣跑出很遠,到了一片野地才停了下來。
祝纓問道:“怎麼回事兒?”
侯五大喘了兩口氣,道:“大人,出、出、出事了。”
祝纓将裝水的葫蘆遞給他,侯五喝了幾大口才說:“出案子了,還是好幾樁!”
“慢慢說。”
“是,”侯五道,“大人在這裡,那往河東發的公文大人興許就沒看見了。我從頭說起。大人往河東縣去後,府裡風平浪靜的,我們留意着,也沒見着往衙門前告狀。小吳還說,别是有人故意攔着的吧?我親自到外面守了一陣兒,沒見着有人攔着不讓告狀,就是沒有。聽說是大人到這兒之前,大獄裡放出一批人出來,又開始審理舊案、清理街面……”
項樂歎了口氣。
侯五道:“你别打岔,說這些話不是白啰嗦的,是有緣故的!大人,您想,這麼匆忙地放人,它必得忙裡出錯呀!哎喲,什麼升走了的丘知府、現在的郭縣令,都是一群糊塗蟲,但凡有點本事的人,誰來這裡呀?混日子呗!不是,大人,我不是說您,我是說他們!這一放,将一個作奸犯科的貨給放了出去!”
小柳緊張地看着他:“又、又犯案了?”
“那倒不是!聽說他被放了出來,原本的苦主坐不住了,探得實情之後,跑到府衙來告狀了!可人已經放了,眼下竟一時再抓他不着,這要如何對苦主解釋?
他是因路上多看了荊家小娘子兩眼,被荊家人揪到牢裡來的,您還沒來,郭縣令就将人給放了。可誰知道,他是個慣犯!打架鬥毆、偷盜犯禁、設局詐騙的事兒沒他不幹的。那些罪過沒抓他,多看了金貴人兒一眼,給抓了。
現在又抓不着了。”
放的時候一看抓來的原因,好麼,就這多看一眼就關黑牢,縣衙也覺得不地道,把他給放了。可他身上的其他罪惡不會因為這個而消失,不是說新知府是個青天麼?那就告了!前衙顧同等人後衙花姐等人都以為此事不能不管,将苦主穩了下來,沒有讓人将苦人打走。
這是第一件。
“另一件呢?”
“失竊!”
“嗯?”
“大人想,這地方能有什麼貴重物件啊?”侯五道,“有幾件好東西,人不都得跟眼珠子似的藏好了?偏偏就有一個賊,他偷!偷了好些金銀首飾,還有帶寶石的,還有幾件極好的衣服裙子。這不是清理街面麼?抓賊的事兒一直沒停,您去河東縣,他們也還在幹着。這回沒抓錯,将賊給抓着了。起了贓物一看,又出事兒了。”
項安道:“來路不正?”
侯五搖搖頭:“倒是正經有主兒的好東西。唉,就是咱們府裡那個有名的鳳凰兒,荊綱荊大人家的。他做官兒去了,幾個兄弟在家侍奉父母呢。都娶了妻。首飾、衣裳都是他們家的。是荊家五房娘子的。聽說,還是嫂子派人捎過來的呢。正經的官樣子,是這兒沒見過的。”
“這不挺好?”小柳說。
侯五道:“好什麼呀?拿着了,賊贓也起出來了,他說他冤枉,沒偷荊家的,是從……從……從咱們府衙那個女監典獄那兒順走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往官兒家裡偷呀!女監典獄住個小院子,牆也不高、門也不嚴,好偷。”
祝纓道:“哪個典獄?”
侯五道:“就那個叫嬌嬌的。白淨面皮,細長眉毛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