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項樂出了一聲。
小江道:“人沒死,隻是背過氣去了,現在已經活轉過來了。”
人沒死就好辦了,既可以指認兇手,又可以……
嬌嬌掩着脖子,踉踉跄跄地走了過來,道:“大人!我要告發!”
司法佐大驚:“大人,大人,不要信這個賤人的!她不安于室……”
李司法伸手捂住了眼睛。
祝纓道:“你說。”
嬌嬌聲音沙啞:“我有證據,他們寫的。他們翻我家,一準兒翻不到。”說着,去女監值房,扒開一塊磚,從裡面拿出來一個小盒子,打開來裡面是幾張紙。
祝纓将紙打開,隻見一個是司法佐寫的,寫要休了發妻,娶嬌嬌為妻,否則天打雷劈。簽字畫押,還摁了個紅手印兒。另一張是大同小異,竟是司功佐寫的,也是要給嬌嬌一個名份,也是簽字畫押,再加一個紅手印兒。
最後一張與前兩張大同小異,是寫着荊五郎休妻再娶,如果娶不了,就疏通門路給嬌嬌謀個差使,使她進南府,還要給她一所房子寫在她的名下,另要給她置些田産。以後有了孩子,孩子也好有分家業。同樣的簽字畫押、再加一個紅手印。
祝纓看完,對王司功、李司法招了招手,兩人上前,各看了一頁,臉色十分之精彩!
祝纓道:“來人,把司功佐也拿來!”
李司法大怒:“這個賊子,必得上刑!”
這裡刑具比較齊全。比起黃十二郎家的“仿官樣”雖然缺了點兒,但比起祝纓在大理寺、福祿縣也就是闆子、木枷之類,這裡又豐富得多了。
司法佐平日裡審别人時隻恨這些刑具不夠厲害,現在唯恐它們太厲害了!忙說:“我招,我招……”
嬌嬌沙啞地笑了:“晚了。”
不一會兒,司功佐也到了,王司功劈頭給了他一巴掌:“你幹的好事!”
祝纓道:“行了,都說說吧。來,給她點水。”
典獄拿着水要給司功佐,祝纓道:“你給誰呢?給她!”
典獄看她的眼色,将水給了嬌嬌,嬌嬌喝了點水,道:“妾本是儀陽府人氏……”
她自述,家裡是做小買賣的,有一間小小的鋪子,她是個獨女。獨女,意味着人丁不旺,也意味着父母死後,尤其是父親死後她的日子通常不會好過。事實也是這樣,她的叔叔想要将她“發嫁”,她發現對方是個暴戾的殘疾人,前一個老婆就是被打跑的,隻得連夜逃跑。
一個姑娘家,孤身,逃跑,如果自己不是很厲害,極易受侵害。她開始運氣不錯,遇着些和善的人,但也沒有用,他們也無力收留她。也有不好的,想留她下來當媳婦或者兒媳婦。小有家資的人家,娶得起來路明确的兒媳婦。貧苦人家或者有疾病的人,才會放寬要求,嬌嬌又不願意。
她也沒個好投奔的人,投奔誰,都争不過她的親叔叔。想一想,不如去州城,哪怕給人幫傭!路上錢又被偷了,後來貴重一點的衣服也被偷了,在州城遇到了荊五郎。
她當時還是個天真少女,荊五郎也是個熱心少年。荊五郎大話放出去了,說了自己哥哥是官員,要帶她回家。荊五郎又是個學生,嬌嬌以為這樣一個天真的人是可以“依靠”的。哪知到了南府才知道,荊五郎當不了家、做不了主,還有了娘子!這娘子還是個極厲害的人物!
他将她安置在外面,瞞着别人。嬌嬌眼見這樣不行,思忖這一路的經曆,便向荊五郎提出要求,名份沒了,得給點實惠的!借口是萬一有了孩子,孩子不能受苦。
荊五郎寫了字據,卻總辦不成。這事兒,司功佐并不愛搭理他,荊五郎的娘子太厲害,一旦事洩,這娘們兒能打到他家鬧個雞犬不甯。更要命的是,荊家一定是幫着五娘子打五郎,更會埋怨他。這事兒不劃算。
所以嬌嬌就自己司功佐“偶遇”了一回,一來二去,司功佐給嬌嬌安排進了府衙。就這,荊五郎又給了司功佐二十貫錢囑托。
司法佐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無非是上司與下屬。嬌嬌一外地人,本地的女典獄初時看着還好,後來越看她越不與大家一樣,背後不免風言風語。嬌嬌一時氣不過,司法佐正好管着她們。
男人們無不同情荊五郎,司法佐與司功佐都嘶聲罵她。
祝纓抖了抖那兩張紙,二人都住了口。祝纓道:“取口供給他們看,無誤就畫押!”
王司功與李司法都不得求情,王司功且還想着如何表白自己不曾參與。李司法又要思索如何證明自己轄下的風氣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