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恨檔已封、府衙守備森嚴,不能一把火燒了一些舊檔。
什麼都想明白了,連日後與祝纓的相處,到什麼樣是完全可以聽祝纓的,哪些事兒祝纓如果逼迫太深他就要鬧一鬧的都想明白了,王司功才跑了過來。
他看李司法走遠了,才說:“大人,下官有事要向大人禀報。”
“哦?想必是很着急的事情了,來,裡面說。”祝纓說,又問吃飯了沒有,讓預備王司功的飯菜。祝知府家的廚娘手藝差是出了名的,也就知府家不嫌棄,有時還得借祁司戶的女兒幫個忙。
以口味論,王司功是不想吃這個飯的,王司功道:“大人賜飯,敢不領受?”
祝纓請他到後衙,後衙李司法喝過的茶已經收掉了。
祝纓命人上茶,王司功等茶端上來,看丁貴退了出去,也是當地一跪!
顧同翻了個白眼,看着王司功和祝纓又演了一回戲。王司功比李司法高明些,往司功佐身上推了一些,再自己認一點。且要說有一些是“承上官之意”,因為他畢竟“隻是個司功佐”品級也不高,才從八品而已。這種事兒,雖是他的職責捏着許多人的前程,但也要看上官的意思。知府不用說,就是司馬,也是個正六品。比他高太多了!回憶自己的“左右為難”,王司功泣不成聲。
祝纓也不是省油的燈,戲笑着說:“好吧,以後司功再對别人言,就說也是我這個上官的意思辦岔了事就行了。這鍋,我來背?”
王司功又被她一句話打跪到了地上,連說那肯定是自己的錯。
兩人又是一番機鋒,最後和解。祝纓還對王司功語重心長地說:“司功安心做事,必有回應。”王司功三十大幾快四十的人了,被她弄得暫時息了氣。最後也洗了臉,跟祝纓就在前面吃了飯。
飯是花姐幫忙做的,王司功心道:味道居然還可以,來新廚子了嗎?
他比李司法多混了一頓飯,自覺也是穩了,也是步行了幾步才上馬,心道:他還是要捏着我的把柄,想必老李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總算不追究了。等過了這一任,他走了,我們也不必伺候他,又或者也能調走,誰還管這個事?且将眼下糊過去才好。他手上親信不過這些人,總還能用得到我。唉,他的親信都得升遷了哩!不知我能不能也……
顧同等人都走了,再掩不住一臉呆滞:“老師!他們怎麼這樣?”
祝纓道:“哪樣?一個鼻子兩個眼睛,是人都這樣。”
“怎麼這麼沒骨氣呀?朝廷官員!朝廷官員!”
“你還想他們接着為難我是怎麼的?”祝纓說,“多讀幾首怨婦詩吧,看看都是誰做的,看看都是寫給誰的。何等哀婉?比起來,我見過的那些愛抱怨的女人,都隻會罵句‘殺千刀’。”
顧同自然是讀過一些怨婦詩的,整個人都被雷劈了,回房睡覺都是飄的。小吳拿了題目來給他看,他竟然差點算錯,最後說:“明天再看。”
……——
到了第二天,顧同頂着黑眼圈爬了起來,陪祝纓去前衙安排了今日之事務。祝纓已将府衙、府城之巡邏、值守等事親自重新安排了一回。
府衙她很有把握,比較大的城池她沒做過,打算在城裡轉轉,登上城樓、城牆,考察一下再說。
張司兵趁機道:“下官于城防門鎖還算熟悉,願為大人前導,下官這就取圖。”
彭司士也說:“下官亦熟舍宅、津梁等,願為大人述說,下官這就取冊。”
兩人進了簽押房,見隻有顧同在側,丁貴等人守在門外。兩人對望一眼,張司兵先進去,捧了整理好的東西,跪是沒跪,卻是長揖到地,老老實實輸誠。
張司兵管的事兒少,能犯的事也少,很快招完出來。他拍着胸脯對祝纓保證:“凡司兵的事情,大人隻管清查,有錯處下官就改。”
他好好地出來了,彭司士又進去,他也沒跪,卻是哭得快在癱到地上了,顧同麻木地将他扶了起來。
二人離開之後,祝纓道:“收拾收拾,咱們去看看這南府的府城。你怎麼了?累着了?要不我也跟項樂似的放你三天假?”
項樂兄妹倆和小柳等人跟着她出行河東,又私訪奔波,祝纓給他們放了假,項樂又悄悄去盯了司法佐,可謂立功。祝纓給他記了一功,又多放他兩天假。
顧同道:“我跟着老師!跟着您總能見識些不凡的東西。”
祝纓笑笑,帶着他與小黃等人,與張、彭二人登城樓、看地圖、實地看了府城的概況,重新定了規矩。又下令:嚴守夜禁。
小黃等人都很興奮,他們的年紀也不大,與小柳一樣,能聽到的關于祝纓的都是“故事”,這回親見了,一個個也與顧同一樣的興奮。祝纓說什麼,他們就聽什麼。祝纓道:“你們各有職司,都要用心。看看吳司倉。他以前可是能将整個衙門都記在心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