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鼻頭發酸,道:“是我自個兒有些個事兒,凡想将事情做好無不要下苦功夫鑽研的,我想接着幹仵作,總不能将屍首拖到家裡來。”
祝纓道:“來龍去脈我大概能猜着一些,你打定主意要走了?”
“是。”
張仙姑道:“什麼來去的?就還是閑話呗?”
“不算是,”小江說,“是真該離開了的。且我想,大人如今更難在府衙裡微服閑遊了吧?不如我搬到外面去,也能時常為大人聽些風聲?真有事,我會向大人求援的。我也不想離開這兒。離了大人這府衙,别處也不想要我這樣的女仵作吧。然而瓜田李下,大人要将事做好,還是不留把柄的好。”
祝纓道:“你要打定了主意,就照自己的想法辦。”
張仙姑道:“兩個姑娘家,出去了遇着歹人怎麼辦?就算沒有歹人,現找房子也不容易了。府城房子更貴吧?”
小江道:“大娘子放心,我有錢的。”
“姑娘家有多少錢都不算多,得留着傍身。”張仙姑認真地說。
江舟道:“娘子将京城的房子賣了。”
張仙姑大吃一驚:“什麼?那你以後怎麼辦?”
小江倒是潇灑:“以後?總會有辦法的,我現在已經能夠過得很好了。”
張仙姑道:“這是什麼話兒說的?瞧瞅一切都要好了,又弄這一出,這些長舌婦真是讨厭!”
江舟趁機又告一狀:“也有男人說的哩!”
“小丫!”小江給幾人團團行了一禮,“這些日子多謝照拂,我這兩日便收拾行李,找房子,盡快搬出去。”
張仙姑道:“搬到哪兒?我得知道。”
小江道:“好。”
她又福了一福,帶着江舟出去了。
張仙姑心裡很不是滋味:“她也不是那麼讨厭的人,就是脾氣不讨喜了一點兒。這招誰惹誰了?老三呐!”
祝纓道:“我知道,我去看看。”
張仙姑長籲短歎,花姐低聲安慰她:“隻要還在府城裡、還做着仵作,就能常見的。小祝也會有安排的。”
“這些老婆舌頭太可恨了!”張仙姑罵道,“哎,咱們也跟過去看一看。”
“幹娘?”
“哎,她可不知道老三是……别再一屋子處得久了,不像話。”張仙姑低低地說。
兩人到了小江的客房裡,卻見裡面已打包了幾個包袱和箱子。家裡人不入小江的屋子,都是她們主仆自己收拾,張仙姑這才知道小江已經在準備了。現在是夏天,所以許多厚重的被子、衣服等都已歸攏好了。
江舟一面倒茶一面說:“那個嬌嬌也太可惡了!大人要招女吏是給人活路,她這一弄,倒給許多人的活路上挖了大坑!她有男人供養,就騙男人的錢去,憑什麼幹這樣的事、為難别人呢?”
她越想越氣,小江能有今天不容易,打從跟祝家人一起住之後,江舟都看在眼裡了。從謹慎到開心,面上不顯,私底下能一天把這些家具擦兩遍,細細的抹去灰塵、擺好位置、添置種種小擺設、往輕紗幔子上繡蘭葉。将屋子裡打掃得幹幹淨淨的,還會看着秋千架子發笑。
現在這一切都要沒了!這就走了!
怪不到祝家人,連花姐都以極大度平和的姿态接納了她們主仆,江舟怨極了嬌嬌。她倒好了,丢下個爛攤子,憑什麼讓别人承擔呢?
江舟想勸小江不要走,小江卻說:“不該貪戀的,這樣已經很好了。大人幫咱們許多,咱們也該幫幫大人了,不該成為别人說事的把柄。雖然這許多官員的腌臜事兒多得要命,大人不能沾上這些。
再說了,咱們還要做大事呢!怎麼能叫人說是依靠着大人才能風光的?咱們是來幫忙的,不是來添亂的。那個嬌嬌,也不能怪她呀。她多麼的難啊!咱們都是因為遇到了大人才有一條活路的,苦命人就别說苦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