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将幾人帶到隔壁,那裡,六司都在,面前一張輿圖。
祝纓說:“先說識字碑,是該立的,不過也要個統籌。底稿隻有一份,熟練的匠人也就隻有那麼多,依次而來。趕工趕出來的,我還嫌它手藝不好呢。福祿縣的已立完,不要吝啬工匠啊。”
莫縣丞忙說不趕,一定配合。
祝纓又給四縣分派了工期,不能快,還是以福祿縣當時的工期為準,就照那個來,甚至可以寬限幾天。誰幹快了,也要受罰,她要質量。南府之地勢,四縣都有采石場,就讓他們各自準備着碑材。
此事分派畢,祝纓又讓他們看輿圖,主要是兩件事:水利、道路。
各縣如何溝通、如何分工等等,她都一一指畫分派。她沒有直接給四人安排太具體的工程,隻是将各段明确,尤其是交界地方的情況給他們定下來,将工程标準定下來。交界之處甚是麻煩,有時候甚至為了扯皮,兩縣各自内部的道路都挺好,唯相鄰的那一段爛得插不下腳。
郭縣令看了一眼王縣令,心道:都說你老實,原來是在裝傻!怪不得你颠兒颠兒地請府君到你那裡去!他原是福祿縣令,後管過思城,這兩縣的情形他必然知曉,他又在我南平居住,知道些南平的事情不足為奇,如何你這河東縣也如此翔實?不是說在觀音廟裡靜修的嗎?靜修還能知道這麼多,必是你告訴的!
祝纓那邊已說得差不多了,道:“各縣務必愛惜民力,不可層層加派。”
“是。”
“秋收之後還有宿麥,能做工程的時日不多,都要妥善安排。工程,我這裡安排得倉促了,若各位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妥,隻管提出來。”
十個人都無異議,祁泰道:“都算好了。”
聽得人心頭一顫。祝纓算賬,是真“算賬”。
祝纓道:“至于宿麥,我亦心急。心急,手就更要穩,現在還是要保水稻的收成。秋收之後要征糧,你們押糧過來的時候,我将麥種再分派下去。到了刺史府或者還要問秋季收成,我将話放在這裡,自己人不說虛言,都是層層加派,今年我不多加,但你們要如數完成,大家夥心裡都先有個底。刺史府回來看冷大人如何分派咱們回來再定各縣額度。至于宿麥,福祿縣……”
莫丞忙說:“下官已準備好麥種了,夠本縣使用,呃,之餘,還能再繳些上來。不過到時候,該是縣令大人來回話了。”
“你要保管好。”
“是。”
祝纓道:“四位一路奔波,今日先休息。接下來冷刺史便是有話要問,你們也有得回了。”
“是。”
四人都回驿館休息了,王、關、莫又各有禮物送到,祝纓仔細檢查了禮物,又讓人去外面看看他們給别人送了什麼禮。心裡算了一下,禮物雖不便宜,也都不算太離譜,是縣令的收入能夠支付得起的,應該不是過于搜刮百姓。
第二天,祝纓先沒有帶他們去州城,而是帶着四個人往府學去。她之前許諾過要給府學講個課,今天就帶着官員們往府學裡來了。
府學生們比這些官員要單純一些,有跟荊五要好的為荊五惋惜,也有拍手稱快的。趙振更是振奮,早盼着這一天了。他之前在府學裡給祝纓吹了無數的牛,祝纓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的厲害,無奈趙振相信。
趙振又給同學們介紹了他之前的縣學同學兼老鄉顧同,現在都是官身了!
府學生們也有羨慕的,也有不以為意的。南府雖然偏僻,府學生還是比縣學生更有傲氣的。
這個府學,每年總能有兩三個學生送出去,或是州城、或是京城,過幾年也能有一二同學聽說是選了官的。南府同鄉的官員現在也有六、七個,雖然品階都不高。荊綱就是從這裡的府學走出去,到京城考了試、補了官的。
在此之前,荊綱一直也是一些府學生的榜樣。
他們一面又佩服着祝纓這般年紀做了這樣的官,一面又覺得這麼對荊家是有些不甚寬慈。但又說不出判詞有什麼不對來,荊五是學生,竟然置外室而拿妻子的首飾贈人,這是私德有虧。不給機會,好像也……
他們各帶着些疑慮,都來迎接祝纓。
祝纓答應了講學也不含糊,她也算知道了本府的學問水平,比福祿縣高,但自己還是能夠應付得來的。如果讓她進國子監,她就沒這個把握的。
她因博聞強記,講經史用典故順手拈來。更因自己做官,對王雲鶴之文稿的理解又比官學生們死記硬背的理解要深刻許多。她隻順手揀一篇來講,無論是引申還是注釋都強于學生們閉門造車,也勝過博士們皓首窮經。
半天講完,官學生們頻頻點頭,又怒目趙振:這是明法科的?!!!
祝纓講完課,又勉勵了學生們,最後說:“下月月考,我會親自來主持的。優勝者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