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點點頭:“項三娘自己個兒當賊,想要溜進來的。她從後院潛入,藥倒了咱家兩條狗,被鵝給啄了。”
祝纓大笑:“杜大姐又養上鵝了嗎?”
“前衙避開了兩道崗哨,交錯處被第三處發現了。”
項樂道:“她又淘氣了!真是胡來!”
祝纓道:“無妨,是這麼個意思。”不過項安的本事并不能說是十分高明,如果換了她,隻要有耐心還是能潛進來的。不過能有這樣已然不錯了。府衙的牆頭比縣衙還高一些,還是比較安全的。
接着,王司功等人又來彙報,将一些陳年舊事也都翻出來,祝纓也都一一批了,有能說得過去的原因的都給注明。有些事情辦得确實不好,不意連苦主都沒了,甚至無法追查。在府城,府衙裡的官員有意偏袒的情況下,苦主是很難能夠繼續生活在當地的。
總的來說,雖然舊賬不少,都不像思城縣黃十二那樣過份,勉強還能糊得過去。祝纓先給他們記了過,使其戴罪立功。
第二天,再與四縣開會。
祝纓先問的是各縣的倉儲問題,然後是徭役的人力,再來才是識字碑的進度。麥種的分發是在秋收之後,但是分配現在就可以進行了——不用等福祿縣令了。
四縣為了麥種又是一番争執,莫縣丞此時就要求給福祿縣多留一些!關縣令道:“别當我不知道,你縣衙庫裡的都是額外多出來的,他們各家已種了的都自留了種子,你現在用不了這麼多!分發下去,明年有了收成,他們又将種子還你了,你不缺!”
莫縣丞大恨,忘了這貨是他的老上司,對福祿縣十分了解了。
他也十分嘴硬:“大人,福祿縣從朝廷領回來的種子,已然分出去許多了!扣去大人在福祿縣時分出去的,如今縣裡再拿出五百石就能還清朝廷了!大人還給思城縣撥了不少呢!思城縣難道自己沒留種?還有河東、南平,也都拿了!不能給那麼多!”
他現在不怕關縣令了,大家都是府君的舊屬,誰比誰差呢?
四人吵作一團。祝纓隻得給他們再次分配,福祿縣說得在理,就再出五百石。同時,府衙的公廨田也有盈餘,這部分祝纓可以抽出來分配給其餘三縣,思城縣少些,其他兩縣多些。到明年春天收獲的時候,三縣再歸還她。
四縣私底下的勾兌,她不管。
四縣終于平息,口頭還要哭窮,祝纓自己在戶部、州府也是這麼哭的,所以知道他們在假哭,于是也都不當真。
接着,她就提出了清逋租的問題:“既多了收成,就逋租就可以清一清了。”
關縣令忍不住幽怨地看了她一眼,她把福祿縣的都給清了!其他三家現在得靠自己了。王縣令最郁悶,福祿縣的清了,關縣令這兒有抄了黃十二郎的結餘,南平縣逋租最少,使使勁兒就還上了!隻有他!
他忍不住再想多要點麥種。
祝纓道:“今年先種這些,明年再給你更多。”她算了一下,這事是翻番的越到最後鋪開得越快。明年就能全種完了。
且清逋賦她還有個絕技——搜括隐田隐戶!這是一項長期受益的事情。隻要派人下鄉宣講稅賦,同時信守這個約定不多征,正經身份也算有點吸引力。再來,她在兩縣轉了一轉,對兩縣另外種點什麼也有了些想法,這就更容易吸引人。
最後,她亮出了刀子:“咱們來談談麥收之後的稅吧!”
四縣心頭一震,又違逆不得,隻得硬着頭皮與她繼續談價。即便是上官,他們也得罵她“奸詐”!她是有準備的,他們四個毫無防備!祝纓對上摳了一點,對下又擠了一點,下了個公文。她打算用這些錢改善一下南府的狀況譬如翻新倉儲、獎勵府學等等,同時也可以用來支持開設同鄉會館。
整個南府共用一個同鄉會館,各縣出點力也是應該的。
談妥幾件事,她才将四縣的縣令放走。
郭縣令就在她隔壁住着,回到縣衙裡就開始準備識字碑的事情了。這事兒祝纓有經驗,都照着她的步驟來,郭縣令情知這種“教化之功”自己是争不到了,但為讨好上司,該做的還是要做。
祝纓這裡,又請了南府的梅校尉過府來吃席、議事。
梅校尉管着兩千兵馬,是一股大勢力了。也因如此,南府司兵的權責被大大的壓縮了。祝纓先向梅校尉道歉,說是自己早該與梅校尉好好交流一下的。
梅校尉已然知道她都幹了什麼了,深覺她是個厲害角色,忙說:“大人新任知府,當以正事為先。”
“就為正事,想之前黃十二的案子,若非校尉這根定海神針,非但是我,便是刺史大人也要身陷險境呢!”
梅校尉也謙虛了幾句,又說:“職責所在!且與大人打交道十分爽快!大人又撥與我們錢糧,孩兒們都問,下回什麼時候還能再來這麼一次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