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對王縣令道:“隻有惠及小民,你的差使才算是辦好了呢。”
“下官明白。”
祝纓離開縣城,就對項樂、項安道:“你們弄幾車甘蔗回府裡,再買點糖,要是有制糖的家什,也弄一套回去。都放家裡收着。”
二人應命,項樂就各告奮勇幹這件事,因為祝纓巡視的下一站是福祿縣,這樣他雖回了府衙,妹妹可以随行,能夠回家見到母親。
一行人再去福祿縣,到了驿站消息就瞞不住了,莫丞騎馬飛奔而來。祝纓笑道:“你這一路沒踩壞莊稼吧?”
莫丞道:“那可不敢!再說了,田裡哪有大道好走呢?跑到田裡不怕折了馬腳?”
祝纓道:“今年還行?”
莫丞道:“不敢說大豐收,也不比往年差。薄田肥力确實有些不足,還是要用心積肥。大人總能想到前頭!”他還以為拆了黃家蓋茅房是為了警告羞辱犯人,哪知竟是真的為了積肥考慮!
祝纓見他上心,也很高興,又問縣裡其他的事兒。莫丞道:“都好都好,就是上下都想大人了!阿蘇縣那裡,榷場也還如往常。他們那兒好像比以前好些了,榷場的生意也好了一些。”
祝纓道:“是麼?那去看看。”
莫丞請她往清風樓裡住下,祝纓站在樓上忍不住笑了:“我倒住過來了!也好,地方寬敞,今天我請客。”
莫丞道:“怎麼能讓大人破費呢?”
祝纓道:“福祿縣也不富裕,還是我來吧。”這窮鬼地方,她在這兒當了快六年的縣令,都沒有個富戶捧錢來請她寫個匾呢!
清風樓宴請的還是以前的常客,祝纓依舊如常地與他們打招呼,顧翁因孫子在她面前,自覺也有面子,老腰都挺直了。項母也得一席,與常寡婦鄰坐。趙娘子也到了,她在宴後沒有走,與顧翁等人坐那兒互相熬着,熬到别人不好意思了,滿意地看到隻有自己留了下來。
她這才起身,一聲“阿弟”叫得有一點點的底氣不足。五品官的概念,她現在知道了。祝纓還是叫她:“阿姐。”
趙娘子道:“阿弟,山上小妹托我問候。”
“她一切順利嗎?”
“忙了這麼久終于将那些個人給弄服啦!”趙娘子高興地說,“又聽說朝廷不許官員離開自己的地方,她才沒來。就叫我問一問,什麼時候想見你一面呢。”
“随時都可以。”
“哎,還有一件事兒,她想先問一聲兒。你要答應了,她就帶孩子來,要不合适呢,就當我沒提——她想,自己到縣城來上學的時候就已經晚了,想把小妹托給你教,行不行?”
祝纓詫異地問道:“她不想小妹接手她的家業?”
“當然是想的,說,隻有多學些本領,以後才能當好家的。”
祝纓問道:“小妹……六歲?”
“是。”
“教養一個孩子,我這裡倒沒什麼。她現在六歲,想學好了成個人,學到十二、三歲我還怕不夠。這個年紀就離開寨子,她與族人相處的時日又不多,一去六、七年,在外面的日子久了以後恐怕會與族人生份。不利統禦族人。”
趙娘子道:“那我傳信回去,問問她怎麼想的。”
“好。我再多住兩天。”
祝纓給趙娘子開了條子,趙娘子當晚就派人出城送信,顧同依舊陪同在清風樓裡居住。聽祝纓說還要再多住兩天,他有點坐不住了:“已經秋收了,且将府衙交給司馬這麼長的日子,他不會亂來吧?”
“這回不說人家看着就像個好官員的樣子了?”
“人不可貌相嘛!”顧同短暫的贊歎了章炯的長相之後,又開始圍着祝纓考慮問題了,“才将府衙上下收伏呢!别再來個攪屎棍才好。他語言不通才沒生事,等學會了,不定怎麼樣哩。”
祝纓道:“不至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