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鳴鸾又望了一眼堂前梅花樁,這幾天的相處她感受得到祝纓沒有歧視她的女兒,沒有将蘇喆當成個“女孩子”,是将蘇喆當成個“男孩子”來看待的。祝纓不介意蘇喆好奇梅花樁,不介意蘇喆詢問案情,也不介意蘇喆問一些“男孩子”的問題,甚至不是“鼓勵女孩子”,而是完全地接受蘇喆就應該是這個樣子的,祝纓不給蘇喆設限。
仿佛什麼事情都不能讓祝纓覺得驚訝。
蘇鳴鸾非常滿意,狠一狠心,将女兒抱在懷裡狠狠緊了緊,将蘇喆放到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蘇喆在背後叫了一聲“阿媽”,往前跑了兩步,小嘴一癟,祝纓心道:不好,要哭!
蘇喆小哭了兩聲,用手背抹抹眼睛,再擦擦鼻子,就慢慢恢複了平靜。祝纓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懂事”的樣子,拉着她說:“咱們先去洗洗臉。”
蘇喆很老實,洗了臉,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就要寫字。寫了一小會兒,又放下了,看起來是想玩的樣子。祝纓道:“去吧。”
“诶?”
“想玩兒就玩兒。”
“阿媽說,到了阿翁這裡要用心學,不要想着玩兒。”
“到了我這兒,我說了算。”
蘇喆搖搖頭,有點疑惑的樣子,從福祿方言轉成了奇霞語:“可是,我不是來學東西的嗎?”說完又捂住了嘴。
祝纓也轉了奇霞語:“怎麼啦?”
“阿媽說,下山來要講山下的話,最好是官話。”
“那也不能忘了之前的話。”
蘇喆問道:“為什麼?我要想管好寨子,就要學山下的東西。”
“想要管好寨子,要跟你管的人說話,要聽你管的人說話。連人家的話都聽不懂是管不好人的。”
祝纓看她的樣子,仿佛隻要玩了一會兒就會回來忏悔似的,帶她到了房外,兩人坐在門檻上,看石頭和錘子在院子裡瘋跑。祝纓也不跟她搭話,蘇喆也安安靜靜看了一會兒,過了一陣兒,說:“阿翁,我想學那天項哥項姐的本事!”
“挺苦的。”
“不行嗎?”
“行,得早起練功。”
“好!”蘇喆高興地說。
蘇喆還是太小,字也沒認全,話也沒學全,祝纓就先讓她學點說話、寫字,自己每天總抽空跟她小聊一會兒天。蘇喆也開始跟着項安學武藝,這孩子居然很願意吃苦,也紮得下馬。祝纓看她識字的功課沒耽誤,也就由着她去了。
如今秋收有人盯、糧稅有人看、孩子也找着了玩法,她終于騰出手來,邀花姐同往醫學博士那裡去了。
……
花姐道:“再等一等,我就快雇着人了。安頓好家裡再去不遲。”
“咦?這會兒還能雇着人了?”正秋收,做工的人少呢。
花姐道:“嗯!說好的,四個女仆,兩個在屋裡的,兩個在竈下的,這樣杜大姐也能騰出手來了。”
“都什麼人呐?”
“我都托項安打聽過了的,好人。說起來,廚娘還與你有些淵源呢。”
“诶?”
“前兒你不是罰賭棍的嗎?又贖了些被賣的可憐人,其中有一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