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美就是這樣的人。
當年他是左丞審的,左丞人老成精,看出來他是個什麼路子。卻又拿他沒辦法,他就是不肯将上司給招出來。上頭催得緊,鄭熹又有示意,這事兒最後還是陸美給扛了。當時祝纓管着大理寺大小事務,期間也看過兩眼。所以知道。
祝纓道:“原來是你?戶籍在南府麼?”
陸美搖了搖頭,祝纓道:“還想着回去?”
陸美笑笑,他對上司抱的希望也不太大,這麼多年也沒喊他回去。不過皇帝這都幹了三十多年了,他在等大赦。這個話不敢說出來,隻有沉默。
祝纓道:“倒不是不行。校尉,讓他到我那兒領條子吧。”
梅校尉大喜:“那就多謝啦。”
祝纓道:“現在就收拾行裝吧,探親麼,越早走越好,再晚一些時候,往北走路上風雪會越來越多。”
梅校尉道:“還是祝大人周到,就這麼辦。陸先生,你将手上的文書先移給别人。”
祝纓道:“回家去辦完事就回。”
陸美道:“祝大人都認出我來了,哪裡還有躲藏的地方?去去就回。”長揖到地,轉回去收拾了。
祝纓再與梅校尉商議别的事情,梅校尉就答應的十分痛快。流人營的事兒,祝纓要怎麼挑人使都行。他也有一個心眼兒,聽說祝纓把福祿縣的流人營和兵營都能弄得不錯,南府流人營這麼多年了,也是越來越髒亂差的。
他平素也從流人營賺好處,有人,就有油水,什麼押去出工做苦力、工錢自己揣腰包之類,他都幹。時日久了,有些不靈便,祝纓想管,梅校尉甚至想交給她收拾一下。以他這些日子與祝纓的接觸,應該不至于不給他一點好處的。大不了大家一起分賬嘛!
祝纓道:“咱們還是商量着來吧。”她現在比較希望梅校尉能夠提供一些比較“老實”的人,最好是性情還可以的。梅校尉道:“這倒不難。”
兩人很快敲定了人選,制糖的工匠以前還有兩個,三年一到,人就跑去州城了。這兒産甘蔗,制糖的作坊也多,比較容易能夠找到生計。
祝纓隻薅到了些石匠、木匠、鐵匠之類。
最後說到了利基族的時候,梅校尉頭搖得像撥浪鼓:“大人!萬不可興此心!大人難道不知道?以前那個知府,就是因為他,鬧得兵連禍結的!害!有仗打就有功勞拿是真的,那也得能活到最後不是?我們赴任前,别的不講,第一件事就要告誡我們不許再興事!要不這兒怎麼隻有這幾個人,我還隻是個校尉呢?我天天帶着這群人操練,就是叫他們沒力氣出去惹事。”
因為那一件事,朝廷的宗旨就是,鎮得住“群獠”就行,但是不尋求一次性的大規模的剿滅或者獵取山民下山種地。
祝纓道:“不是要打什麼,我是想,福祿縣那兒開了榷場,一個哪兒夠呢?可有錢财就會有糾紛,萬一有點兒打架鬥毆的事兒,到時候還請校尉給看着些。”
梅校尉道:“我隻管鎮守的事情!”
“我隻管地方上百姓富足的事情。”
梅校尉道:“那行。”
祝纓道:“那就先這樣?”
“好。”
梅校尉要留祝纓吃飯,祝纓笑道:“不了不了,我才帶了多少東西過來?咱們這些人把帶來的東西吃完了再走麼?”
她去了流人營,将幾個工匠薅過來往車裡一塞,走了。
她前腳走,梅校尉後腳就對一個心腹小兵說:“你留意着些進山那邊的路,有異動就來報我。”
祝纓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梅校尉給防範上了,她現在手上有空屋,将匠人往那裡一放,開始執行自己的計劃。趁着現在,将識字碑的事兒再推進一步,連河東縣也要加快一些。再有是農具,許多貧農連農具都不能自備。
祝纓不打算白給,府衙出錢出工匠打造農具,貧農以賒賬的方式租用,等到收獲的時候,連收稅一塊兒收租金。連租三年之後,再交少量的尾款,這份農具就是租用者的了。對每戶可以租用的數量進行限制,多租的就累進增加租金。
祝纓叫來項安、項樂,跟他們商量一下定價,以及是否可行。
項安問道:“連租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