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弄其他的。
唐師傅有好幾種技藝,竟不能在兩天内展示完。他又将放了東西的那桶取來,将上面一層倒水,祝纓看到它竟變成了一種淡黃色。唐師傅并不講解,打定主意不多教人,這個知府大人有點奇怪,他愛記就記,唐師傅卻想留着自己一點手藝,後半生有靠。
祝纓也不計較這個,她從唐師傅這裡已經學到了很多了。她隻要看着唐師傅都幹了什麼就行,接下來她自己會總結。唐師傅人在她這裡,一應東西都得從她這裡獲得,能瞞多少?
她問唐師傅:“還能更好不?”
唐師傅道:“那就要試了。隻要大人給夠甘蔗與柴炭,小人總能試出更好的來。”
“以前試過多少呀?”祝纓問。
唐師傅誠實地搖頭:“沒怎麼試過,師傅教什麼就學什麼,有些想法也不敢試。”
“師傅不讓?”
唐師傅很幹脆:“沒錢。”
試錯是需要成本的。他刨去了徭役等等,自己沒多少本錢去試。這也是許多匠人的難處,試個幾次不能成功,就沒本錢繼續試那個不穩定的法子了,得繼續幹活攢本錢。許多時候發明得靠運氣。能夠用習得的成熟工藝過活,為何要冒險呢?幹這一行的人多了,你試一個我試一個,總有一個合适的“偶然”被碰上,然後被許多人學了去。
不過現在好了,有人願意當冤大頭,他都想多在這兒住些時日好好“試試”了。甘蔗在這兒不太值錢,但是人工、柴炭,尤其是“不用愁生計”就很奢侈了。
“冤大頭”也很開心:“那你就接着試!”
二人達成共識,唐師傅也不再别扭了。
祝纓也回去過她的新年了。
……——
這一年的新年,由于太子的關系大家都不能盡興,祝纓這兒再不能再在府城放煙火帶着父母登城樓去看着滿城燈火了。
祝大深以為憾,卻又說:“明年再看,明年更好!”
祝纓将唐師傅制的那些紅糖塊拿出來,給錘子、石頭各分了些,又給杜大姐、丁貴他們分着吃。告訴他們:“到明年咱們就能吃上好霜糖啦。”
張仙姑道:“那可貴呢!”祝纓以前給她們買的饴糖之類更多,祝家後來能夠多弄到糖霜的時候,杜大姐甚至不知道怎麼用它做菜。雖然現在也能吃得起了,張仙姑還得覺得它貴。
祝纓笑而不答,她要将糖價給拉下來!不能說多便宜,至少分個幾等,最便宜的那些能多産一些,讓沒錢的人能用更低的價格吃到一點。糖和橘子,在她這兒是不一樣的,橘子可以賣高價,糖,她要做到量大價低。
糖霜和大塊的白糖,主要是顔色,這兩天看着唐師傅的手法之後,她就覺得自己閑着無聊做點紅糖塊就得了。大規模的制糖得熟練師傅,她沒那麼個功夫練這一手。不過她有别的辦法,像榨汁,光用人力也太費力了。多弄一道絞盤,用畜力就會快很多,如果條件允許,在河上用水力帶動效率就更高了!到時候隻怕制糖的師傅人手不夠還得另招。
新年過後,她就想要将全府會制糖的人都招過來,一塊兒跟唐師傅學一學。唐師傅不肯教,她就自己個兒摸索着傳授一下。這個事兒跟賣橘子似的,單憑哪一家不行,還得官府以政令來推行。
先是官府本錢弄一大坊,将局面打開,後續才能有人跟進。不過這個東西是實物,有“與民争利”之嫌,中間得過一道手,或者再找一個什麼名目才好。
過手,就是找個管事的代理,這樣無疑就是自己扶植一個商人,似乎不妥。要不就以官府“征發”的名義?
這樣,即便更好的制糖的法子沒摸索出來,有這樣的規模,造價也能被壓下來,光憑現在的工藝,她也能将南府的糖鋪出去!
祝纓耳朵裡聽着張仙姑和祝大拌嘴,心裡想着自己的計劃。她覺得十分可行!
拜年的間隙裡,祝纓摸出一包張仙姑說的很貴的霜糖,到廚房裡找了口小鍋,将它給融了,倒到一隻竹杯裡,等它凝固之後,再起出來,見它果然也如紅糖一樣遇到什麼模子就成什麼形狀。
祝纓大喜!正要尋個木頭自己再雕點印模出來,能成方的圓的就能成花的,她知道怎麼樣将南府糖的招牌打出去了!
杜大姐又跑了過來:“大人,快,李司法來拜年了。老封君到處找您呢,叫她老人家知道您在廚房裡,又要念叨啦。”
祝纓道:“他?我正要找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