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給小吳批複:給他。
最後提筆再安排一件事——開放山林池澤一段時間以作補償。并且讓小吳“一定要執行”。寫完這一條,她特意讓顧同看。
顧同道:“老師還是這麼憐惜百姓,不過我看他們生活尚可呀。宿麥也有得種,且宿麥這兩年也不收稅。比起當年福祿縣可好多啦,不用您再補貼了。”
祝纓在福祿縣的時候,将縣衙手中的一些地方定時、定人開放,以補貧苦百姓之木柴等的不足。可以允許他們冬天進山每人砍若幹的木柴來用,也可以定量捕獵。一年就開一到兩次。那是因為福祿縣窮啊!南平縣這兒,沒那麼窮。
祝纓道:“人家還指望打點兒野雞兔子弄點肉吃,又或者賣了補貼家用呢,咱們來這一禍禍,咱們打獵高興了,他們原本的生活怎麼辦?本來能換點鹽的,現在就隻能白水煮菜。人都是要過日子的。你号稱是心系天下想要造福于民的,那就把這個給我牢牢記住。你要是不知道最窮的人怎麼過日子,就不算能夠做好官。你要是隻想升官職官位,我對你就另有安排了。”
顧同肅立,雙手捧過了給小吳的指令,認真讀了一遍,道:“是。”
“發回去吧。”
“是。”
這天夜裡,胡師姐突然醒了過來,她與項安、花姐住在一頂帳篷裡,靠着祝纓的帳篷。這是一種直覺,屬于常年跟着商隊押隊當護衛而養成的習慣,說不出來為什麼,就是不對勁兒。
她悄悄地掀開被子起身,撩開門幕的時候,項安被聲音驚醒:“師姐?”
“噓——”
項安點點頭,也飛快攏好衣服、系好腰帶,提了刀。二人才出帳篷,狗叫了!
營地裡許多人都醒了,有獵戶喝斥獵犬的,也有獵戶提起了鋼叉的。此時才到子時,是祝纓剛剛吹燈要睡覺的時候。她從帳中坐起,穿好了衣服提起了刀,她沒有點燈,悄悄地走到大帳外面。他們一家三口住一個大帳,老兩口也醒了,祝纓道:“别動。我去看看。”
營地裡的火把多了起來,影影綽綽地,照着幾個模糊的影子往山那邊的跑去,一拐,不見了。
營地裡衆人議論紛紛,祝纓道:“沒事兒,都不用擔心,該輪班的輪班。”
自從外出她就又開始研究安排如何紮營。以前沒幹過這個事,也不知道軍中是怎麼弄的,不過很多事情自己一上手就能察覺到了。比如安全問題,比如位置,比如生活方便等等。
她現在選的地方是一處比較安全方便的空地,主要危險可能是來自于西面的山區,就選一處隻有一條通向西方的路的近水平地,這樣隻要警戒一個方向就好。不能離河太近,春天了,河水可能會暴漲,也不能太遠,那樣取水不方便。
照今晚的情況來看,這個安排還是比較奏效的。她又讓給狗子喂點生骨肉,重新回帳篷睡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她爬起來神清氣爽,營地裡大部分人卻哈欠連天——他們都沒太睡好。張仙姑道:“出來有些日子了,咱們該回去了吧?巧兒她們幾個在家裡,我不太放心。”
祝纓道:“行,那叫阿同陪你們先回去。”
張仙姑臉上變色,道:“我說的是你!”
祝纓笑笑:“我再在這兒過兩天。”
張仙姑道:“不行,你得跟我回去。”祝大也咳嗽一聲:“就是!咱現在又不是那值不錢的人!”
祝纓笑笑:“我再耍會兒。”
她翻身上馬,到了南方很少有機會在寬闊的地方策馬奔騰,即便是官道,跑不幾十裡就是各種上下坡又或者是彎路。這一片勉強算平一點,馬也快活了幾分。
項樂等人忙也上馬跟着,胡師姐亦是緊随其後,她不太擔心祝纓。幾天前,胡師姐親眼見證了祝纓是如何從一個狩獵的生手,變成現在這樣“能看”了的。
祝纓以前從沒參與過圍獵,她馬騎得還不錯,箭法也還行,這兩樣用到打獵上比較生疏。紮好了營,就先放了兩箭,換來了獵戶熟手懶洋洋的笑。獵戶們起初又當是個“貴人”無聊時的消遣,他們也不在意,知府是個好官,想玩,大家就陪着玩。都準備給她驅趕獵物了。
豈料祝纓射完半袋箭,策馬獵取的手藝就慢慢熟了。
然後是與獵戶探讨,又習了“圍獵”之法,有時候是“圍獵”,有時候是自己追蹤獵物,日日不空手。
胡師姐跟着,隻怕出現突發的狀況,并不擔心祝纓打不着獵物。
果然,祝纓放出連珠的兩箭,都插在了一隻老大的兔子身上。項樂驅馬去揀,祝纓突然道:“小心。”然後張開了弓,她對着的地方,有幾騎從山上沖了出來。騎士後面,又拖拖拉拉跟着幾十号途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