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祝纓放出連珠的兩箭,都插在了一隻老大的兔子身上。項樂驅馬去揀,祝纓突然道:“小心。”然後張開了弓,她對着的地方,有幾騎從山上沖了出來。騎士後面,又拖拖拉拉跟着幾十号途步的人。
項樂兔子也不撿了,撥馬回來,斜在祝纓的前方警戒。祝纓眯着眼,看着對方由遠及近,那是一個穿黑色對襟短坎肩的人。再近一點,就能看到坎肩邊上鑲着的窄窄的繡花邊。
來人沖了下來,看到祝纓一怔:“是你?!”
祝纓看看對方,頓了一下:“哦,是你。”
啧!見過的,當年她還沒給蘇鳴鸾當義父,到山寨裡“做客”遇着利基家的偷襲砍了蘇鳴鸾族叔的頭。當時頭就别在這個人的腰間,然後人頭就被祝纓給扣下來了。
這可真是太巧了啊!
…………
十來匹馬動靜不小,營地也騷動了起來。張仙姑和祝大心裡嘀咕着早該回去了,這個時候卻都沒出聲,都安靜地跟花姐聚一處,時刻準備聽閨女的招呼。
丁貴等人也紛紛開始收拾,獵戶們都牽好了狗,拿着鋼叉準備着。“邊境”上的小型摩擦一直都有一些,一般也不輕易死人,群毆比較常見,見血受傷也比較多。今天特殊,有知府,他們準備好了打一場厲害的。
對峙的雙方沉默了一陣兒,山上沖下來的人本來是要喝問的。問什麼人,跑來幹什麼,别擱這兒亂跑。他是得到了消息,山下有土财主打獵,這個常見,總有不知死活求刺激的。後來是聽說山下有大股的兵馬調動,他警惕了起來。
接着,又傳消息說兵馬走了,但是營盤看得嚴。他就決定親自來看。
到了一看是熟人。
祝纓雖記得這個人,卻并無别的想法,這人記祝纓就記得非常的深。他當年都得手了,是極漂亮的一次狩獵,半路殺出個小白臉兒壞了他的好事,他白跑一趟,那一手連珠箭讓他記到了今天。祝纓這幾年模樣也沒怎麼變,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比當年又顯成熟了一點,胡子也蓄長了一點,祝纓反應一下從腦海裡搜出這個人來。
這人沉聲問道:“又是你?你是什麼人?不在福祿呆着又來搗亂?”問完,對身後吆喝了兩聲,身後一個人跑出來将他的話用南平方言重複一遍。
他對山下的情況知道得不算太詳細,他以前知道祝纓是福祿縣的,跟阿蘇家關系好。後來祝纓升職,稱呼變了、官職變了,地盤也變了,他弄得不太清楚。
祝纓道:“我是南府的知府,在南府的地面上行走,你冒出來要幹什麼?”
兩人隔着不到二十步,祝纓看到那人的表情變了一下。那人道:“你會說我們的話?你是什麼人?”
祝纓笑了一下:“告訴你了,南府知府,你是什麼人?”
那人道:“這片山的主人,這裡的頭人!”
“名字呢?”
“問人名字,不報自己的名嗎?”
“祝纓。”
“寶刀,”那人驕傲地說,“能砍頭的刀。”他出生的時候,他的母親夢到了一把寶刀,他父親就給他取了這麼個名字。
祝纓點點頭:“這麼說往西的山裡你能管些地方了?你有幾個寨子?都能做得了主嗎?做不了主就換個人來說話。我的地方,我能做主,你呢?”
“寶刀”因她會說利基話而稍稍緩解一點的表情變差了:“當然!”
祝纓道:“你還沒說你能管多少寨子、多大的地方呢!這裡上個月跑了一個殺了人的罪人,很兇,不好,你要能管得着,就讓寨子小心一點吧!”
“咱們各人管好各人的事!”
“你究竟能管幾個寨子?要是管不着别人,我會與别人講的,不能叫人不知道吃了虧。”
“寶刀”怒道:“這裡大小十個寨子歸我管!我的地方不比阿蘇家的那個女人小!”
祝纓點點頭,道:“那好吧。這樣,你如果抓到了人,交給我。你寨子裡如果有人殺了人逃到山下來,我也抓了還給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