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第8頁)

  祝纓點點頭,道:“那好吧。這樣,你如果抓到了人,交給我。你寨子裡如果有人殺了人逃到山下來,我也抓了還給你,怎麼樣?”

  “我自己會抓!”

  “别想帶刀進我的地方!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祝纓寸步不讓。

  “寶刀”沒有拂袖而去,他說:“你的箭很準,你的馬也很快,與我比一場,赢了我就答應你!”

  祝纓道:“你要怎麼比?”

  “寶刀”想了一下,道:“咱們都不用别人,隻你和我。那邊山腳下有一棵大皂莢樹,誰先到那裡算誰赢。”

  祝纓道:“好。”她看了一看這位刀兄,個頭在這裡算高的了,一身的腱子肉,也不怕冷,估計一下這人怎麼也能稱個一百五十斤。她就不一樣了,她才一百二。常與金良、侯五等人混在一起讓她知道一個常識——騎馬跑路,不但看馬還得看人。馬要能跑,人得輕,人越輕馬跑得越輕松。在他們的故事裡,魁梧壯碩的将軍甚至需要特殊的馬匹,或者雙馬,才能将人馱起。

  她的還是鄭侯當年的饋贈,幾年了,還不算很老。刀兄的馬是本地馬,山路耐力還可以,不太适合這樣的賽跑。她和刀兄差着三十斤呢,想也知道誰的馬更累。

  她答應得爽快,項樂十分擔心,祝纓知道他們擔心什麼。對胡師姐道:“你為我壓陣。”那一邊,刀兄也低聲吩咐了幾句。兩人都撥轉馬對,對着皂莢樹的方向。

  他們互相提防,又同時出發。刀兄不愧是頭人,他的馬也是一匹良駒,奔跑得很迅捷。但是隻要不是良馬的産地,一地的好馬總難強過鄭侯這等京中貴人所擁有的好馬。祝纓開始稍稍控制,觀察着周圍的情況,兩人一前一後跑了足有十裡,果然見到一株極大的皂莢樹。

  祝纓這才盡力驅馬,從落後兩個馬身到一個馬身、半個馬身到齊頭并進隻在短短的幾瞬。“寶刀”見狀從馬上橫過拳頭來打,祝纓身子往旁一歪,拳風掃過她的身側。祝纓身子彈正,一鞭馬,駿馬往前一蹿,她頭也不回地縱馬前奔!

  “寶刀”手中馬鞭往前一揮,祝纓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又是一閃!她打定了主意不與“寶刀”糾纏,人家比她重三十斤,奔馬背上的三十斤,拼力氣她是不太行。

  他們二人的随從都不敢怠慢,也都盡力追趕,但都跑不過這二人的馬。胡師姐等人在後面看到了,都大罵刀兄耍賴。刀兄聽得半懂不懂的,也不理睬。這種事情以賽馬中是比較常見的,挨罵,也是比較常見的。他很習慣了,專心往前追趕。

  祝纓的馬往前蹿出一個馬身、兩個馬身,終于提前二十步到達。到達皂莢樹下,祝纓提起馬缰,駿馬一聲長嘶,被祝纓飛快地撥轉馬頭對向刀兄奔來的方向。祝纓更不遲疑,自鞍袋中抽出袋來,張弓搭箭,對準了跑過來的刀兄。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刀兄一驚!猛地往下一沉,借馬身擋着自己。

  項樂等人叫好,刀兄的随從們都驚怒地大罵,也有人要張弓搭箭解救他的。刀兄将身體側挂在馬的一側,很有技巧地驅馬,遠離祝纓。馬在他的控制下兜了一個圓弧。他的血液流得很快,心呯呯地跳,興奮與緊張一齊占據了他的身體。但是預料中的箭并沒有射過來,連箭飛過來的風聲也不曾聽見。

  祝纓一路瞄準刀兄,等到刀兄在離她四十步遠站住了,重新坐到馬上看過來。祝纓看着他,松開張弓的手,一手提弓,一手将箭在手裡挽了個花兒,揮開了刀兄随從箭過來的幾支箭。

  刀兄輕斥一聲,随從們也都收起了弓,項樂與胡師姐等人也來了,雙方再次對峙。

  祝纓和刀兄都比較克制,刀兄道:“算你赢。”他的随從們都叫着說祝纓作弊。

  祝纓一面将弓箭插回袋中,一面道:“本來就是我赢。”

  刀兄想了一下,道:“你剛才說的,我答應了。我們利基人從來不騙人,不像山下人!”

  “答應與你比試是告訴山上的人,誰來了我都不怕。也是告訴山上的人,隻要說話能做數的人,我也都願意與他交談,”祝纓說,“但你是不是真的頭人,我也要弄個清楚。”

  刀兄道:“我就是頭人。”

  祝纓道:“你也不信山下人,我也不知你身份。我會找人問你是誰的。”

  “哼!阿蘇家的那隻鳥兒嗎?你們是一夥的。”

  “對啊,她已經是朝廷的官了。”

  刀兄冷冷地看着她,說:“你與她一夥,幫着她對付我,又要我來幫你捉人!”

  祝纓道:“她起先也不是朝廷的官,我與阿蘇家先交換奴隸,再互相不包庇犯人,有人犯了罪,照兩家的辦法來懲罰。然後有了交易,她認我做義父,我為她向朝廷求官做。你也可以。”

  刀兄依舊不開臉:“你們就會說好聽的話,拿做官來騙人。”

  祝纓道:“我這話現在還不是對你說的。我會找人問你是誰的。我跑馬快一步,我們先說犯人。别的,你現在答應了,我也不信。”

  刀兄沉沉地看着她,祝纓也平靜地回望,刀兄點了點頭,道:“我等着聽那隻鳥怎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