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段直接線路并不很長,如果在山下,不過兩天,然而他們卻走了足有五天!
祝纓手上的那個粗糙地輿圖可謂坑貨——這鬼東西沒個标高的。繞山而過跟直線通過,路程能多出兩倍來。她隻好都記在心裡,預備回去之後再修正輿圖。
心道:要機會,我一定要再深入山中自己走一趟、多摸摸底,隻這些路還不夠。
山中常生出岚煙來,狼兄道:“再往西一點兒,也有不太高的山,那兒人也多一些。”
祝纓點頭。
如此數日,利基族的寨子到了。祝纓問狼兄:“奇霞分幾家,利基也分的吧?你們這是哪一家?”
“塔郎。寶刀就是塔郎的洞主。”狼兄說。
他們一同看向寨前,那裡有一條大路,正通向塔郎家的寨子。
第224章
約定
塔郎家的寨子占地頗大,在祝纓等“山下外人”看來與阿蘇家的寨子差别不大,在他們“自己人”的眼裡,差别就很大了。從刻的石頭到屋角挂的鈴铛,都說是自己的特色。
一個很大的不同就是——它寨門前旁邊的空地上樹了一排長杆,杆上有一個倒放的圓錐形的、竹木條制成的盛器,每個盛器裡放着一顆長須的腦袋。這些腦袋還比較新鮮,暴露在暮春的陽光之下。
祝纓沒有在塔郎家的寨子踩過點,不過她随身帶了仇文,這裡也是仇文的家,地面也比較熟。仇文祖父的頭是早經取下安葬了,比起眼前這些祭品,算是結果好的了。
要進寨門必過這一排長杆,它們立得很高,走在它們的下面須得仰着臉才能看到那個盛器。如果一直悶頭走路,看不見倒也不覺有異。祝纓等人是從遠處往寨門而來,遠遠地就看到了這一奇景,随行的“久染夷風”的悍勇衙役們心裡也直打突。
祝纓面不改色,由狼兄在前面引路,直到了塔郎家的寨門前。
寨門開着,有人出來與狼兄接洽。祝纓聽得懂他們的話,裡面那人有一部小胡子,說的是:“洞主就來!”
狼兄則低聲催促:“不是說好了他要親自來迎接的麼?”
仇文又小小聲地哼唧了起來,他對這寨子不能說沒感情,看着寨子卻是處處别扭的。小胡子為應付這尴尬的局面,還要找他說話:“豹子,你可算回來啦!就說嘛!都是自家人。”
仇文一口氣梗在了喉嚨裡。
狼兄隻好借介紹為名,拖延一下時間,指着寨門外說:“那些并不是阿蘇家的頭,我們這兩年沒與他們怎麼打過了。”阿蘇家從山下确乎得到了一些好處,塔郎家一個直觀的感受就是——打起來比以前費勁了,硌手。
祝纓看了一眼長杆,心道:都得給我拿下來。
她身後不少衙役手也按刀上了。
祝纓道:“他們有捕捉你們的族人嗎?”
狼兄道:“他們也不過來了。”他又說了一下這個寨子,風格與那邊差别不大,但他說得頭頭是道,特别強調了與阿蘇家的不同。類似的話他剛才已經說過一次了,重複一遍令人感到異樣,胡師姐他們更警惕了。
祝纓看着這寨子裡的人,他們也好奇地看着她,膽大的大大方方站路邊,謹慎的就扒在牆角或者牆頭偷窺。祝纓察覺到了些目光也不在意,倒将随從們緊張得不行,仿佛人群裡随時會跳出個刺客來似的。
眼看要拖不住了,終于,一隊人大聲吆喝着過來了!
刀兄來了。
他與上回的打扮大同小異,也是坦胸的對襟坎肩,頭上裹着首帕,層層纏裹的首帕上插着幾根鮮豔的翎毛。他的耳垂上挂着大大的銀環,銀環中綴着顆大大的紅色寶石。他的手上戴着粗大的銀镯子,腰間佩刀。黑色的衣服上也繡着鮮豔的寬邊花紋。
他的随從也選的是寨子裡的強健男子,多半高大,少部分不太高的也是彪悍迅捷之輩。上次那個首帕上戴花的年輕男子可就不見了。
祝纓再看一眼刀兄,隻見他上次脖子上的四道血棱子已消了,卻又添了點新的裝飾。他的耳朵還是紅的,挂銀環的地方沁出點血珠來。胳膊上也一道一道的,看着也不像是貓撓的。
祝纓隻當沒看到,還與他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