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第3頁)

  她先召了彭司士,因百工歸他管,官糖坊及工匠等事就正式交給了他。彭司士之前看小吳忙前忙後的,不敢怨祝纓,卻将小吳當做了競争的對手。祝纓将事交給了他,他心中大定。道:“下官一定辦妥。”

  “我要驗收的。”

  彭司士拍着胸脯道:“大人隻管查驗。”

  祝纓難得地閑了下來,到了後衙檢查一下小孩子的功課,又喚來仇文,再考一考他,又問他一些山中的情勢。仇文“一心向化”,問什麼答什麼,談及本族時略有些貶低,是打定了主意不肯罷的。祝纓也不指責他,又詢問他一些各族情況,與花帕族人的話相印證,同時做一些準備。

  她開始學花帕族的語言了,又準備再接觸一下旁的族。各族的情況因人所處的位置不同,其描述也有些差異,多聽幾個人說總不會差的。

  她這兒閑得開始學人說話,郭縣令等人忙開了。

  郭縣令回到縣衙,先要準備官糖坊,糖是值錢的,這個他知道。官糖坊先辦着,民間的要稍往後放放。此時他就回憶起了:“去年府君将公廨田撥出一部來種甘蔗!我說呢!今年咱們除了種麥,也種些甘蔗,明年就自己用了!”現在就算給他個糖坊,他都沒原料呢。

  忙到第二天,本縣的士紳們又來求見他。

  郭縣令正在制糖的興頭上,本不想見的,但是聽說打頭的是荊老封翁,看着手裡的名帖,郭縣令無奈地道:“請進來吧。”

  荊老封翁不是一個人來的,自打兒子回來探親之後沉寂了一陣兒,也不怎麼外出顯擺了,今天糾集了一群人過來不知道又要幹什麼了。

  郭縣令拿眼睛看荊老封翁身後的人,這裡面有荊綱的舅舅,還有那位倒黴的張富戶,以及家裡鬧了“狐仙”的方家等。

  郭縣令道:“諸位父老這是有什麼事嗎?”

  荊老封翁道:“大人,咱們是不是該修一修方志了?”

  郭縣令摸不着頭腦:“怎麼現在想起這個來了?”方志,以前是地方上自己自發修的,後來朝廷發現了,就規定每五年修一次,定期的上報朝廷,這也是朝廷對地方信息了解的一大來源。算算日子,明年才是修方志的時候。

  想當然耳,這其中的隐情也有很多。比如偏僻地方的地方志修訂的質量就不如富庶文明的地方,因為沒有那麼大的财力、物力最主要是沒那麼多有水平的人去編寫。南府之前還有兵災,福祿縣就沒幾個靠譜的文人。偏僻地方的做法通常是——就在上次編的方志的基礎上稍微改改,甚至胡編一點。日積月累的,質量相當不高,越改越離譜。有時候沒話說了,又得更新一點内容,連“狐仙”傳說都能給寫上去。一些本地人的“家醜”又不會寫進去。

  從京城放出來做官的人,事先從朝廷裡摸兩本方志看看熟悉風土人情,到了地頭上常會見着與描述不符的。比如祝纓,縣裡瞎蹓跶了老長時間才開始動手整頓縣裡。不過方志裡描寫的本地地理倒是比較可信。

  修方志也有一種好處:使本方鄉賢之名傳之萬世。方志得識字的人去寫,窮人是很難有機會讀書寫書的,方志裡寫什麼,都是由本地的官員士紳說了算。

  荊老封翁道:“大人,這兩年咱們這兒日新月異、風氣肅然,不值得認真寫一寫嗎?”

  郭縣令道:“那就再添一點。”

  荊老封翁終于說出了目的:“縣志要寫,咱們府志,是不是也得修一修了?”

  “嗯?”郭縣令遲疑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哦!不愧是荊翁!對對對,修修修!南平縣是本府治所之所在,由咱們提出來正合宜!”

  他又有點疑惑,照說荊家是吃了苦頭的,為何會提出這麼個主意來呢?

  荊老封翁道:“入秋了,下半年了,該送孩子上學了。”

  荊老封翁為人不笨也沒多聰明,隻因長子讀書做官出來了,他全家對“讀書”就有點兒執念,有事就想着這個解決辦法。沒什麼事兒是讀書做官解決不了的。“保送”這件事兒自打提出來就種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長子已經做官了,荊五又不争氣,看似這事兒與他沒關系了。他的五服九族,卻有一些後輩。甭管怎麼樣,先把馬屁給拍上!

  郭縣令一經提醒,也是如此想。就算,就算最後是在府學裡先考一場,掐尖兒地送到國子監,那不也能騰倆名額出來麼?除了這個,以後還能沒有别的好事了?看着祝大人就不算是個會老實安份的主兒啊!近水樓台,伺候好了,他們南平縣的好處肯定是最大的!

  拍!必須狠狠地拍!

  郭縣令道:“好,我這就對大人講,到了修方志的時候了!”

  祝纓還在那兒學花帕族的話,郭縣令這兒與府城士紳連給她的“點評”都想好了。

  來見郭縣令的人都是有點墨水的,張富戶道:“對府君大人,何須誇張?隻消将他老人家辦過的實事兒寫一寫那就是奇聞呀!要不是親身經曆,我都不敢信還有這樣的人。”

  郭縣令道:“政績也好、教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