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父中途截胡,一定要祝纓到他家寨子裡看一看。喜金道:“這是我的客人。”路果也說:“也是我的客人。”
嶽父道:“一家的客,就是大家的客!你們今天也到不了你家,是要休息的。哪裡休息不是休息?”
喜金心道:你好狡猾!怪不得你女兒也總與我姐姐吵架!又将“哪裡休息不是休息”這話學了去,他家比路果家近!
嘿嘿。
由嶽父引路,他們到了嶽父的寨子。寨門前,祝纓也看到了一排的杆子,上面也擺着幾顆人頭。
一行人進了嶽父家的寨子,路果比蘇鳴鸾緊張得多,他死死盯着祝纓,就不有讓塔郎家的親戚争了先。嶽父沒找着機會,隻能在宴會上提一提自己的事兒:“聽說大人願意為我們說情。”
祝纓道:“當然。”
“大家都一樣?”
祝纓道:“看你人有多少、地有多大。我不是瞧不起人少地小的人,你隻有一百人,要與有一千人的說話一樣有份量,那也是不公平的。比如一個家,隻有一個人,他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說,一家隻要有一甕米就行了。另一個家,他有十口人,隻給一甕米就要餓死人了。這樣的事不能發生。”
嶽父想了一下,他的人口不算少,起碼比喜金的多,自然代入了人多的,道:“你說得有道理。”
祝纓道:“還有……”
她又将一些約定給說了出來,顧同将他拟定的那個“約定”的草本從懷中取出,遞給了祝纓。蘇鳴鸾抻頭看了一眼,又低聲對路果說了。郎锟铻就對仇文拼命使眼色,仇文垂下眼睑,過了一陣兒才稍稍上前,也看了一眼,對郎锟铻點了點頭,示意沒事兒。
嶽父道:“那是什麼?我們是看不懂的。”
祝纓道:“約定。他們四家都已答應了。”她又将約定的内容對山雀說了,山雀也聽女兒說過了,正因聽了這些覺得可以接受,才有了今天截胡。
他說:“好!那我——”
路果與喜金都要跳起來了,祝纓安撫下了他們,道:“我與你們三個都不如同他們兩個這麼熟悉,不是我不信你們,你們與我相處得少,也不太信我吧?不必着急,我們可以邊走邊聊,你們看看我是怎麼做事的,心裡沒了疑惑,咱們再談下面的事兒。不可信任的人,答應了也會反悔,給予了也會再奪回去。隻有信任了,才能長久相處。我是想與大家長久相處的。”
她不急,另三人也慢慢冷靜下來。
嶽父拍闆:“明天我送你們走一段路吧!”
祝纓道:“好。”
……
祝纓巡遊的隊伍越來越大,下一段路也更難走了一些。祝纓也不怕走得太慢,去的時候是陌生的路,走得總會慢一點。回程隊伍沒有這麼臃腫,會快不少。她的預算是二十天左右,來得及。
又走兩天,才到了路果家。路果家與喜金家是相連的,穿過他們兩家就是他們之前說的那個想求娶的“藝甘”家。喜金想拿山雀的話術,也中途截了祝纓先到他的寨子裡去,路果一直盯着,好懸沒跟他打起來。
喜金嘟嘟囔囔,祝纓道:“每一家我都會去的,我不會偏袒哪一個人。”
她先到了路果家,這裡的山沒有塔郎家的陡,但是起起伏伏的。路果家的寨子也不算小,也不像利基族那樣在寨子外面樹杆子放人頭。
祝纓仔細詢問風俗,對山下人來說,最困難的不是風俗與山下有差别,而是他們各族之間還有不同。不能以某一族的習慣概括所有。虧得她記性好,眼前這三族的語言她又都懂,除了蘇鳴鸾,其他人都越來越驚訝。包括郎锟铻,都信了她是确實有心與各族相處的。
所以祝纓不喝酒他們也不在意,說要取消人祭的時候,也都沒有掀桌。
唯山雀嶽父說:“那不祭神靈,祖先和神靈都要發怒的,降下災禍來怎麼好?你說的儀式雖然隆重,就怕不是神靈喜歡的。”
祝纓對項樂道:“拿過來。”
項樂取了一隻小壇子過來,祝纓命拿了碗來,從裡面取了一碟子的糖,道:“嘗嘗。”
“糖?”
“一個人頭七斤半,照三個算,一年你五次大祭,我給你一百二十斤糖。贖你們的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