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金、路果對望一眼,說:“好!”
按照經驗,這是最容易達成的一項約定。祝纓與他們在小寨裡先達成了這一條,第二天路上,他們邊走邊聊,祝纓不斷套他們的話,将情況與之前搜集的印證。趕路勞累而無聊,有人聊天二人也都樂意。
祝纓是個會聊天的人,半天功夫,連他們族的起源傳說都套了個精光。并且知道,花帕族的花帕繡花還是一個“從山外來的美麗姑娘”教的。以祝纓編史詩的經驗來看,這恐怕得是山外逃戶。每當稅賦重、富戶嚣張的時候,都是逃戶泛濫的時候。
不少人跑進深山,他們也會帶進去一些技藝,環境所限這些技藝很難升級,在流傳的過程中又會有些微的變形。如果人數不多、不能聚集,連語言也很難維持原來的,會逐漸抛棄母語。
祝纓還套出了另一個重要的信息——兩家都要求娶另外一家的女兒,不但因為女兒好看,還因為這女兒的爹占據了一塊比較肥沃的平地。山中一片平地,很難得,種什麼都方便。這兩家也打不過人家。
二人還就這一家的武力進行了一番評估,說:“不如小妹寶刀家。”
但是人家離奇霞、利基比較遠,這兩個比較能打的部族沒法過去搶占這一片地方。要搶也行,就是得抛棄現在生活的地方,舉族過去,代價更大,隻能不了了之。不過祝纓估計,如果兩家被山下大軍再逼一逼,可能就要一個趕一個,往山裡更深的地方搶占“好地方”了。
祝纓道:“山裡還有這樣的地方?”
“有,”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就是不好弄。”
祝纓好奇地道:“這麼有意思?遠麼?我還想看一看哩。”
路果和喜金都說:“不遠。”
“除了他們家,還有别的地方也有平地嗎?”
“應該有吧。”
祝纓心道:那是得看一看!哪怕需要十天二十天的路程,如果有一處比較适合遷居的,也是非常合适的!
他們邊走邊聊,漸漸投機,路果和喜金也都說了,他們也偶爾會人祭,不過不像外甥家那麼兇,也沒有外甥家那樣對單一人祭方式的執念。有時候就是不拘男女老幼,抓個奴隸砍個頭,腦袋往上一放,就算祭了。
祝纓正要說取消人祭的事兒,忽然前面探路的人吹了一聲口哨,隊伍停了下來,都安靜了。對面也吹了一聲口哨,然後是一個聲音問:“什麼人?”
利基話。
這邊說是塔郎家的,那邊說:“是女婿嗎?”
郎锟铻上前,道:“是我。是阿爸嗎?”
他親爹死了,來的是嶽父。嶽父家的家名音是“林頓術”,意思是“山雀”。嶽父家聽了女兒的信息,知道與山下和好,也有所意動。但是郎锟铻有他自己的想法,先聯絡的是自己的舅舅家。嶽父也不肯吃虧,先在路上等着了。
這下可撞上了!
他說的是也是利基話,哈哈大笑着鞭馬與郎锟铻同到了祝纓面前。郎锟铻笑道:“這是我阿爸。”祝纓看出郎锟铻笑容裡的小尴尬——雖然一族隻有一家是個誤會,但是同族裡,還是自己家先多跑兩步是正經。
祝纓也用利基話跟這位嶽父問好,說:“你的女兒眼睛很像你。”
嶽父很高興:“你真的會說我們的話,那個孩子哪裡都像我!說話也痛快、做事也痛快,從不藏事。我更是這樣的!”
郎锟铻道:“是這樣的。我與阿爸才能處得很好。”
蘇鳴鸾好懸沒翻個白眼,嶽父也看到了蘇鳴鸾,他們見面的機會并不多,但是由于也經常對着打,互相也見過幾面。
嶽父道:“你這女子,什麼樣子?我總比索甯家好說話。”
索甯家也是奇霞族的,但是與阿蘇家等同族之間關系也比較惡劣,難說誰是誰非。與之相對的,他們“山雀”與塔郎就全不同了,甚至會聯姻。
蘇鳴鸾道:“索甯家的人再不講道理,見了我也得好好說話。”
祝纓給他們打圓場:“我倒想所有人都好好說話。”
嶽父中途截胡,一定要祝纓到他家寨子裡看一看。喜金道:“這是我的客人。”路果也說:“也是我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