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9頁)

  顧同道:“老師!老師,這些人怎麼說不通呢?”

  祝纓一挑眉:“你以為他們不懂?他們懂得很。”

  “就不積點德。”

  “要積功德,他們為什麼不自己捐香油錢記到自己名下,非得這麼無聲無息地沒人記他們的好?你以為五貫一個的糖塔是賺的誰的錢?窮人攢一輩子也未必能捐一個。出手闊綽的,一定是這些财主。”

  顧同氣得大喘氣,祝纓對項樂道:“記得提醒項安,官糖坊一定要辦好了。”

  項樂道:“她一直上心的。”

  祝纓點了點頭。

  她愈發确定了一件事:自己手裡的官糖坊得幹好了!産量也得高,這樣才能更方便地平抑物價。府衙春天種的甘蔗現在能收了,官糖坊可用。除開一些工錢之類的成本,這賺的錢照例是她的。她完全可以據此來評估各糖坊的利潤情況,同時感覺到價格的波動。而不是被動地等着市面上價格飛漲了,才想起來去“平準”。

  祝纓道:“叫小吳來吧。”

  小吳就等着這一聲,祝纓這回沒帶他去州城,他就一直猜還有什麼差使在等着自己。他是住在府裡的,趿着鞋就跑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單腳着地蹦着把鞋後跟提上來。

  進了書房便問:“大人,大人有事叫我辦?”

  祝纓道:“你帶着範生和張生去州城,他們要與刺史大人一道上京的。就後天吧,三、六、九往外走,将府裡撥給他們的盤費準備好。别的不用管。”

  “是。”

  “到了州城,聽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随便開口。辦完了差就回來,你是司倉,種宿麥離不開你。你回來就與他們盯好宿麥。再有,各縣如果為了種甘蔗誤了種麥,你都記下來,先告章司馬。若還有再犯,再來告訴我。”

  “是。”

  “冷大人要是問起,就說我很挂念他,請他路上保重。”

  “是。”

  吩咐完了小吳,祝纓又命項樂陸續聯絡商人,進山商人的資質基本确定了,現在她要做的還是定價。

  雖然進山一趟不容易,但那是單打獨鬥,現在有她帶着大隊進去,第一是安全,無論是路上的野獸、山匪,還是抵達之後與各族各家産生了矛盾,商人存活的機會大大地增加了。第二是信譽,毫無疑問的,跟着官員出去,約等于有了官府背書,做生意也會順利不少。第三是成本,少了自己探路的花費。

  于祝纓,她固然可以一紙政令就讓商人賠本壓價換她的好處,不過她不打算這麼做,大家都賺一點才是真的賺。

  她自己計算了成本,又詢問了項樂、仇文,再根據自己在集市裡蹲點、街上跟人閑逛打探,對物價頗為了解。她也不跟這些人廢話了,叫了人來就定個價。如果覺得不可行,那就退出,她隻帶認可的人進山。

  她做了一件此時官員幾乎不太會做的事情——與商人開會。

  定完了價,她又命人取了一整套的量器來。朝廷确立統治的标志有許多,頒布度量衡也是其一。每個州縣的集市裡,都有一套标準的度量衡,即尺、秤、鬥之類。買賣的時候覺得對方秤不準,可以拿去複稱。

  祝纓想将這件事辦好,頂好就是定個标準,以絕悠悠衆口。就像選拔考試的糊名,鄒進賢再活躍、名氣再大,考個第三,保送就沒他的份兒。可以懷疑考官水平不行,不能懷疑舞弊。

  然後是拟定路線,這一趟來回還是二十天,從南平縣出發經過思城縣的一個角,進入到塔郎縣。塔郎縣有榷場,在這裡不必多做停留,隻在“縣城”即塔郎家大寨停一晚。接下來是過那位山雀嶽父的領地,在那裡的大寨裡停一天一夜,接下來是喜金家,最後不走那道山谷,而是從喜金家穿過去,直達藝甘家附近的營地。

  号稱是去“秋遊”,商人是自發跟着她的,所以路上并不作很久的停留。商人們在短暫的休息時間裡如果想要做一點交易,她也不攔着,但是必須得跟她到營地,還得留足貨物。在營地沒賣完的,回程再接着賣。

  她自己也攜帶了不少的東西,其中必不可少的一項就是糖。她自己也預備做一些買賣,營建一座城池是要許多錢的!開荒招人都是花錢的勾當,将南府掏空了堆自己的莊園有點缺德,借南府的雞生新城的蛋是最好的辦法。

  反正一應公廨的收入都是她的,這一筆作為本金,對她來說也差不多了。她現在最缺的是時間,南府知府的第一個任期快到了,接下來還能不能再留下來還不一定,她是從福祿縣令直升的這個知府,這樣的例子本來就不多,時間很緊了。

  祝纓先親自将範生、張生與小吳送走,她親自将三人送到府外。衙役們各捧着一隻大托盤,上面是極厚的大氅,與一堆銀錠。

  祝纓道:“京城氣候與南府不同,務必再三小心,你們生病了,家裡人也擔心的。”又囑咐到了京城要好好讀書,不可被繁華迷了眼睛。雖然他們是保送生,但是國子監也是有考試的,如果太差了,也是會被趕出來的。國子監每年都有不合格的學生被黜退。

  當然,祝纓沒告訴他們,一般情況下,有祖蔭人的不會被退學,但是範、張二人沒有祖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