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入山的貿易祝纓是不抽稅的,隻有進了南府之後再過關卡又或者有交易再按照朝廷的規定抽取一定的商稅。她自己也買賣了一些貨物,這些都通過項樂等人進行,從面上看,她沒有插手任何的貿易。
隊伍越來越小,祝纓讓項樂先押貨進城,再批了一張條子給梅校尉的親衛:“将這個拿給校尉。”這是一張“工費”的支取清單,梅校尉可以憑這一張單子到小吳那裡兌錢糧。自己府裡的差役們則是回到府内清算。
她先不進城,到城外公廨田又看了一圈,甘蔗和麥子也都種下了。
她這才往城裡走,到府門前時,身邊就隻剩府衙自己的人了。因已有商人進城,府衙也知道她回來了,門上守衛的衙役們都努力将胸脯挺起。祝纓在府衙前下了馬,照例,她回來先看看府裡的事務。
章炯等人也迎了過來,見面便互道辛苦。章炯道:“大人,換季了,還是在多在府裡休養得好。”
祝纓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好。”
幾人進了簽押房,章炯還是如上次一般将一些事務彙報一下,祝纓也還如上次一般安撫衆人。王司功等人也識趣,都說:“大人一路辛苦,大事若幹皆已報上,些許細務案卷在些。”便告辭了。
唯章炯留了一留,道:“大人看看邸報。”
祝纓在山裡,交通不是很方便,一部分公文與邸報沒能及時送到她的手上。翻開一看,這上面的消息還挺多的,她留了牛金等幾人在府裡,一切公文、邸報由他們整理收好,都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
她連翻了數份,第一份沒有問題,第二份寫的是——巫京兆休緻。接着往下看,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新的京兆尹上任,那現在京兆府就是裴清一個少尹在頂着了?再翻,沒看到裴清調任的消息,看來真是暫管了。
臨近年末,部分官員的考核已經開始了。京官的調動裡,她也看到了一些比較熟悉的名字。地方官員裡,也有一個熟人——陳萌。
陳萌在北方做官,離京城也近,祝纓做縣令的當年他做的知府,今年終于做了刺史,不再是魯刺史的下屬,而是調到一個離老家稍近的州做刺史。祝纓算了一下他的年齡,又算了一下陳巒的年紀,估計是朝廷的優待,讓他能“就近”照顧父親。
本州刺史府裡又有部分官員也稍稍動了一動,當年魯刺史手上的人又走了幾個,再調了幾個。皇城裡任職的幾個頭子也調動了,段琳調到太仆,冼敬被調任太常,戶部終于有了尚書——原大理寺卿窦朋升了,現在是窦尚書了。他升得竟比段琳還要快一些,祝纓懷疑鄭熹背後打了段琳的黑拳。
這一連番的動作,難怪章炯說要勸她最近要多在府裡了。
祝纓心道:貨棧等事皆已定下,我本也不必像這兩個月一樣一個月有大半個月都在山裡了。常駐山中也容易惹人非議,以後每月進山一趟,數日便回。
她說:“我都知道了,咱們該怎樣還是怎樣。刺史府裡的人和事,看看再說。”
章炯道:“好。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就不再打擾了。”
祝纓又給随從們放了假,挾了那一堆卷宗和邸報打算回後衙再仔細看看。冷不丁的,小吳從門外冒出一個頭來:“大人!”
祝纓問道:“怎麼鬼鬼祟祟的?路上還順利?”
小吳剛才跟同僚一同來見的,後見章炯有話要說,他先退了出去又不走遠,瞥到章炯離開了,他又殺了個回馬槍。
再次蹿進簽押房,他左右看看,見都不是外人,才說:“出大事兒了!”
丁貴代祝纓發問:“哥,你有什麼事兒?一驚一乍的。”
“去去去!”小吳斥他,再對祝纓告密,“大人,冷大人要走!不是押糧上京,是回京之後就不回來了!您再看看這兩天沒來得及送到的邸報!哎喲,動了不少人呢!新刺史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那、那咱們怎麼辦呀?”
祝纓嗤笑一聲:“涼辦。”
哪年沒有官員調動呢?除了路上病死的福祿縣令,就祝纓在本州的這幾年裡,本州折損的官員——不是調走,是折損,包括路上死的,到了之後幾個月内死的,就有九個。其中有三個縣令,一個司馬。三個縣令裡,有一個病死的,一個過河淹死的,另一個人家壓根就沒來。
遠的不說,冷雲路上還大病一場呢,條件差點兒現在墳頭樹都能結果子了。
小吳道:“可是冷大人一走換了新的人做刺史,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脾氣。您雖不怕他,他要惡心人也怪麻煩的。不得早點兒準備麼?”
祝纓道:“誰告訴你冷刺史要調走不回來了?”
小吳道:“都這麼說,他已往京中運了好些個東西了,家裡如夫人也收拾了行李了,一應人都帶走!要回來,不能一個先生不留。要說交割,他也沒與魯刺史交割呀。下官看,他不會等新人來了,這可怎麼辦?他才到的時候不懂,來個新的,萬一看到賬目虧空,着落到各府縣來補……”
南府本來很窮的,都是祝纓帶着他們才有了一點積蓄!且冷雲已經喂好了,新來一個還得從頭送禮從頭開始喂。
小吳一個頭兩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