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主持了四月十五的大集市,三族六家的人都來了。
蘇鳴鸾、郎锟铻、喜金、路果、山雀都穿着他們的官服,藝甘洞主在其中就顯得頗為異類了。他小有不自在。祝纓又帶來了自家父母和花姐,将蘇喆、祝煉祝石也捎上了,蘇鳴鸾也帶母親、哥哥過來,郎锟铻的妻母也到了,山雀嶽父帶着妻子,喜金、路果等人也攜家眷。
他們彼此都有親戚,又是一番認親。
祝大張圓了嘴:“這……這是個啥啊?”
花姐道:“咱們家。”
張仙姑道:“咱們家在這城裡也有房兒?”
花姐眼中滿是喜悅:“幹爹、幹娘,咱們進去看看,我慢慢對你們講。”她引他們去大宅裡認路,一邊走一邊告訴他們,這是祝纓建的。
張仙姑道:“這是要做什麼?”
花姐低聲道:“以後就算有事兒,咱們也不用怕啦!”
張仙姑和祝大生就不是聰明人,此時卻心領神會。祝大道:“那可算能安心啦!”
張仙姑道:“這……這兒的官兒不管?”
花姐看左右無人,說:“整個别業都是小祝的。就是……外頭那圈大牆内的,都是她的。”為了這個空殼子,祝纓可把家底兒都砸進來了。
張仙姑和祝大且将新鮮喜悅放到一邊,釘在當地動彈不得。他們驚呆了:“這城,咱家的?”
花姐牽他們到一邊的石凳上坐下:“還得補些家具,還缺人,還要開荒。還得能多在這兒做幾年官兒……”
空曠的“小城”内。
祝纓敲了開市的大銅鑼,外面讓商人交易着,請他們進自己的新宅裡坐坐。
看宅子的不是衙役、不是白直更不是梅校尉手下的兵馬,他們是祝纓從依附的散戶中招來的。
進了正堂坐下,郎锟铻也驚訝地四下張望——原來建成了是這個樣子!這麼氣派!
山雀嶽父搶先說:“大人這屋子,可真是太好啦!這這這……”他也有一點看不太上這宅子的地方——沒有火塘。
祝纓道:“宅子好不好不打緊,我隻要對你們有一個交待。”
蘇鳴鸾道:“義父待我恩重如山,還要什麼交待?”
祝纓道:“我怕我走了之後,咱們這些日子做的一切就都要沒了。”
山雀嶽父大驚:“什麼?!”
蘇老封君道:“阿弟,你要走?!去哪裡?”
祝纓道:“朝廷不會讓一個人在一個地方當太久的官兒的,到了時間會換一個的。你們或許不知,我南下已經八年了,明年就是第九年,我在這裡做了些事,朝廷也獎了我,算不賒欠吧。下一個來的人要是有他自己的想法,不願與我做同樣的事情,又或者……”她的語氣變得難過了起來。
衆人剛才一腔歡喜之情頓時煙消雲散。是啊!怎麼就忘了山下的官兒裡壞人多了呢?!
那可怎麼辦呢?!
祝纓的語氣又振奮了一點:“好在你們也有了敕封了,朝廷官制你們也知道了一點了,奏本也會寫了。番學我也在籌建了。以後有個什麼事兒,你們也不至于隻能挨打。這樣我的愧疚之心也能輕一些,也不算隻借你們向朝廷邀功。這座别業,以後我要不來了,你們商量着看怎麼經營吧,唔,萬一有人要來收,就說是我的别業,他不能動我的私産。你們要有事,不管我以後去了哪裡,都給我寫信,我會盡力幫忙的。”
蘇鳴鸾心裡咯噔一下,問道:“難道就沒有辦法了嗎?”
祝纓沉默,郎老封君當機立斷,一把薅起兒子拖到祝纓面前:“大人,我們隻信你。你說話算數,對人也真心。我這個兒子,以後也就是你的兒子了!”
“啊?”祝纓說這許多,是想激他們順着自己的主意往下走的,哪知郎老封君不照她的套路來,人家另有套路,給她送了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