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嶽父搶先道:“好!我們就等着大人進山啦!”他這一番進京也開了眼界,蘇鳴鸾所受震憾、所有感悟乃是朝廷對女人做官并不友好,山雀嶽父的感悟則是朝廷對他們“獠人”也不是很當自己人,官員們看他們有點兒看稀罕,還是與祝纓的相處更舒服。
人都是比出來的,祝纓先是比之前的知府幹人事,又比後來山下人有本事、講誠信,再比朝廷整體會做人。山雀嶽父心道:我再也不上那個京城了,再大、再好也不去了!就在梧州!
路果和喜金的兒子一路隻是看,并不曾發表什麼意見,感覺與山雀嶽父有些相似,卻更是羨慕京城的繁華。他們在京城也領了自己父親那一份的賞賜,東西比他們自家從山下購得的要好很多,心道:除了糖,京城别的東西都比咱們這兒的好。
蘇鳴鸾道:“小妹還在家裡,我也想她了,等義父進山回來就把她再捎回來吧。隻怕這一趟沒帶她走,她要鬧。”
祝纓道:“知道鬧是好事。”
蘇鳴鸾笑道:“對,知道争知道鬧,是好事。”
祝纓道:“山裡五縣我也有安排,待我進山咱們再詳議。對了,來人。”她亦有物贈與這幾家,一些京中的物産之類。
四人各攜禮物回去,又各有一種感慨。
祝纓又命人叫來狼兄,叫他往塔郎寨中捎信,告知自己已然回歸,下月将進親自進山。
狼兄道:“仇文已将皇帝的賞賜交給我轉給縣令了。”
祝纓道:“你還要帶句話給他,問一問他有沒有想好派誰下山來學些文字。”
“是。”
然後是項安。
這幾個月項安忙得像個陀螺,見祝纓的時候走路還帶着風。一見祝纓又笑開了:“大人!您可算回來了!我昨天還在外頭沒回來了,誤了向大人道喜。恭喜大人!”
祝纓看她眉眼間更開朗了一些,道:“這些日子你辛苦啦。”
“還有一半的事兒是為了我家糖坊忙的呢,都是應該的。”項安開始說這些日子自己幹的事,什麼隔壁州的會館啦,什麼收甘蔗啦、什麼雇人啦,又說有些婦人可憐,糖廠雇她們做些雜事,被家裡人上門來直接向糖坊索要工錢,竟不經她們自己的手。
祝纓皺眉道:“這算什麼?”
項安道:“我就對外說,一家子那麼些個人,爹也來要、娘也來索、哥哥也要、弟弟也要、丈夫也要、公公也要、兒子也要……我要給幾份子?要麼自己領錢,要是家裡來支的就讓他們将人領回去,糖坊要個工使,不是請一家子祖宗來的。也不知道……幹得對不對……”
她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但是心裡仍然覺得祝纓不會罵她。允許雇女工是祝纓提出來……的嘛……
祝纓道:“嗯,幹得漂亮。”
項安道:“不過女工确實細心,也聽管,叫洗手就洗手。工還便宜。”
祝纓道:“你大哥還要在京城住幾年,糖坊你們自家商議怎麼經營,不要誤事就好。”
項安道:“大哥不回來了?”
項樂道:“開了梧州會館,大人讓大哥在京城守三年。”
對項家來說,這絕對是一件大好事,他們如今隻恨家裡隻有兄妹三個!項安心道:侄兒過年就十歲了,不能叫他在家裡閑着了,得叫出來幹活了!商人家的孩子走科考正途做官是沒什麼希望了,不如叫到梧州城來,一邊讀點書,一邊學做買賣!就這麼定了!
祝纓道:“你們自家商定。孩子要是能夠讀得進去,多讀點書也不是壞事。不科考,也得學些東西。譬如律法、算學、醫學之類。”
“是!二哥,我這就傳信回家,叫家裡把侄兒送過來?”
項樂道:“先問問阿娘和嫂嫂,别跟搶孩子似的。”
項安笑道:“好!”
最後是小江和江舟。
小江和江舟兩人幾個月來琢磨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大人回來要說什麼事?思來想去,覺得不會是趕她們走。但如果是派差的話,又不太像,一下子放她們幾個月不管,這個差使也未免太不緊急了。可要說不重要,幹嘛人去京城了還要囑咐這一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