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和江舟兩人幾個月來琢磨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大人回來要說什麼事?思來想去,覺得不會是趕她們走。但如果是派差的話,又不太像,一下子放她們幾個月不管,這個差使也未免太不緊急了。可要說不重要,幹嘛人去京城了還要囑咐這一句呢?
兩人每每睡覺之前,都在聊這個話題,卻怎麼也猜不着是個什麼意思。
今天胡師姐來叫她們,她們就緊張了起來。江舟對小江說:“娘子,不是明天才晨會嗎?”
小江道:“叫就去。”
三人從側門進府衙,又到了祝纓的書房。
胡師姐說一聲:“大人,江娘子來了。”
祝纓道:“進來吧。”
三人進來,胡師姐自動站到了祝纓背後,祝纓正在寫東西,停了一下,道:“坐。”
兩人坐下,老實等祝纓說話。一時,茶水上來了,祝纓見她們也不喝,便說:“有一件事,小江你也教了有一陣了,府裡女仵作學得怎麼樣了?”
小江道:“貧道慚愧,并不理想。”
祝纓低頭繼續寫了幾筆:“哦,那先放一放吧。梧州不同南府,官職比以前多了,南府的一些吏職如今也有品階了,譬如女監獄丞,怎麼樣?有興趣嗎?”
小江心道:這是小江的事了,總不能是我。我一個出家人。
江舟高興地說:“是同大理寺的女大人們一樣嗎?我家娘子也能做官啦!這可真是太好了!大人,我家娘子能寫能算,還會驗屍,做事又聰明,一定行的!”哎喲,是官了,娘子不會總擔心什麼“出身”了,以後到了大人府裡,見着大娘子和朱大娘,也能擡頭挺胸了。
小江有點難堪地道:“别胡說,大人說的是你!是你在衙門司職!”
“就是你。”祝纓說。江舟說的就是她考慮的,當然江舟也肯學,性格也不錯,不過比起小江确實還差一點。
小江的聲音更小了一點:“可是我、我的來曆……不、不合适……她們、有人會說閑話,不成的……嬌嬌的事……”
“你說什麼?”祝纓擡起眼睛,“嗯?我沒聽清楚。”
小江看着她,心裡有點慌:“我、我,我怕我、我不成。女官、我……”
“這裡是梧州。”祝纓捏着筆,看着小江的眼睛慢慢地說,“我說了算。”
看起來小江并非不願,隻是有點顧慮而已,祝纓道:“就這樣吧,你的度牒想留就留着。不過梧州是羁縻州,官員須得有三分之二是本地羁縻之人,你得在本地羁縻縣上個戶口。”
這是她的計劃,将梧州官員的任免之權大部收到自己的手裡,這些人做官與朝廷沒關系,隻與她有關系。這樣一來,無論花姐還是小江,賬面上的戶口都得是羁縻的。反正羁縻是筆爛賬,哦,不,是沒賬。還是她說了算。明天召集大家開會,讓祁泰另立一架子《羁縻戶籍》,先登錄一些羁縻縣官員的家庭、人口。以後有人要查,這個就是最原始的檔案,就是“根”。查死了也隻能查出來朱紫、江騰是梧州人。一旦有變,二人離了這裡還在京兆有戶籍。
小江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為了克服“出身”帶來的心病花了十年的時間,終于可以正常的生活了。但也從來不敢想什麼做官的,這就離譜!
江舟見祝纓還在看她,她還在沉默,着急地推了她一把:“娘子!快答應吧!”
小江的口型:“我我我我……”嗓子卻發不出一點兒聲來。
祝纓道:“那就這麼定了。”放下筆,拿起印來蓋了幾下,扯出一張紙五個指尖壓住推出來。
江舟忙不疊小跑上去拿着,她雖在衙裡當差,實不曾見過告身,還以為是告身,拿了一看卻發現是戶籍。祝纓已給她們立了戶籍,說:“告身、印信年底年初就能到。”
江舟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來,拿給小江看:“娘子,快看呀!”
小江“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拔步往外跑,江舟慌得趕緊抱住她,戶籍的紙壓在小江的胳膊上紙也擠皺了。小江被固在當地,眼淚往下掉,她吸着鼻子,道:“我——”
“你行!”江舟說。
胡師姐十分好奇地看着這兩個人,心中萬分的好奇,女官有點兒超乎她的認知,不過跟着祝纓上了一趟京,祝纓請大理寺的人吃飯的時候也看着有女官女吏的,府裡縣裡也早就有女吏了。胡師姐不明白這個江娘子為什麼這樣,可能當仵作的都有點兒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