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呃,出了正月,你是不是也要往别業去了?”
“對。”她原本打算讓項安、項樂輪個班的,但是現在糖坊在護建,項安恐怕走不開。她需要對人事有一個新的規劃。項安由女工所引發的擔心,在她看來就是“沒有自己的心腹不行”。她自己也有同樣的問題。
她的問題比項安還要嚴重一些。
她對花姐道:“你得顧着番學,現在天還沒暖透,這次我連爹娘也不帶過去。”
“你……”
祝纓道:“你們不要總把我當小孩子。”
花姐搖頭道:“那不一樣,你要是個小孩子反而不用這麼擔心了。今時不同往日,如你今你是一州刺史,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以往你自己随便就能應付了,現在……沒個知根知底的人守着你,不放心。咱們也是萬不敢放心将事情告訴别一個人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祝纓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道:“那好吧。”
才開學,花姐肯定不能擅離番學,祝纓就隻好繼續帶着父母上山。她與花姐兩人都有點無奈,祝纓低聲道:“我還不如早早休緻。”
花姐噗嗤一聲:“你才多大?就要休緻了?快忙你的去吧。”
“這是我書房。”
“好,那我走~”
……——
花姐離開之後,祝纓換了身衣服,從後門出了刺史府,打算自己到街上看一看。
大街上人來人往,好像是比以前多了。她看到了一個長衫的中年人在告示前面讀着内容,她要往前走,前面都等着念告示的人斥道:“别擠!”
祝纓真的站住了腳,聽中年人讀告示上糖坊的招工要求。要年齡在二十到四十歲的男子,還要健壯,要有保人。如果是女子,還得體貌端正,要有保人,要有家裡人畫押等等。在這個旁邊,又有人吆喝着工地招人——為建糖坊,這個就不用保人了。
這是掐着尖兒的雇工人啊!她征徭役都不敢這麼征!
她又聽了那個招工的工錢,中年人讀的是“男工九十文,女工六十文”。祝纓越發的詫異:這不對呀!
祝纓轉身,在街上蹓跶,耳中聽着人們的議論,一些人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在街上走,都說着糖坊的事兒。“能被挑中就好了!家裡能多些嚼裹。”諸如此類。
祝纓拐過街角,突然看到路邊一個光腳乞丐,坐在一領破席上,手裡掂着個破碗,向往來的行人乞讨。心道:這人我沒見過呀!梧州城的乞丐她多少有點數。
她摸了摸腰間的錢袋,摸出兩枚錢來往破碗裡一扔,乞丐就念叨一句:“好人好報。”之類的。祝纓剛要蹲下來跟他說話,乞丐身後又閃過四、五個人,男女老少的,衣衫褴褛一齊說着吉祥話。
祝纓站起來後退了兩步,道:“你們這是什麼口音?河東的?”
老丐道:“官人明鑒,我們就是河東縣的。”
“诶?你們怎麼來了?”
老丐說着話,其他幾個人敲着碗,口裡喃喃着吉祥話。老丐道:“還不是新來的大人喲~”
祝纓還要說話,圍着她的人已經在“行行好吧”了。
祝纓一閃身,出了他們的包圍圈。拿着一把錢,道:“誰上前,一文不給。答了我的問題,每人五錢。就你們幾個,再招呼别人圍我,誰也别想有好兒!”
她做這些年的官,自有一股氣勢,乞丐們有序了起來,答話也變得謹慎了。
祝纓問:“你們是遭了災了嗎?”
老丐苦笑道:“小老兒活了五十六年了,這十年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好年景,不比我小的時候,三年兩旱,第四年還澇了!”
“那你是遇着了難處?還是遭了惡霸?又或者欠了什麼債?沒人主持公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