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第9頁)

  他請祝纓到他的家裡坐坐,沒别的,前天祝纓也派人給他送了禮了。每年冬天,各地往京中送糧的時候,也多少會在京中活動,給皇帝進貢、給各官員送禮,各人依其情況各有側重。宮裡、吏部等處是重中之重,國子監就不大顯眼。相較之下,祝纓送的比别人送的要更好些。

  兩人接觸也多,有來有往。

  祝纓于是帶着人進了嶽府,嶽桓道:“大郎呢?出來見客!”

  他的兒子正往外跑來見他,聞言快上幾步,一看祝纓也認識,忙上來長揖。祝纓還了半禮,就聽嶽桓說:“你陪三郎說話。三郎,我換身衣服,咱們就去叔父家。”

  “您請便。”

  嶽桓很快出來,祝纓這裡與嶽大郎才聊到他今年出仕,還是個新丁,将将做個從七品。嶽桓一來,嶽大郎就住了口。嶽桓說一句:“久等了。”就帶祝纓去劉松年府上。

  兩府是鄰居,他們不從大門出門,從這邊的牆上側門一開,就是一個小巷子。沿巷子略往前行幾步,就是劉松年家的側門。嶽桓這邊的小幺兒一敲門,那邊問一聲:“誰?”

  “我。”嶽桓說。

  對面就把門打開,嶽桓道:“上禀叔父,我帶客人來了。”

  門開了一條縫兒,裡面的人認得嶽桓,問道:“不知是哪位客人?”

  “告訴叔父,鳳凰來了。”嶽桓笑着說還回頭看了祝纓一眼。裡面那人順着看了一眼,說:“哎呦,還真是!稍等,小人這就去!”

  祝纓有點詫異,嶽桓卻一副很自然的樣子。登劉松年門的人裡,祝纓是個異類,既非名士,又非經學出身,文采也差強人意,還不是什麼世家公子,跟捧錢進門求一紙文字的富人也不一樣,但她能進去劉府。後因梧州之名,嶽桓等小輩不免戲言,哪知劉松年默認了這個說法。

  他們又在外面略等了一下,裡面就來人說:“請進。”

  兩個人打着燈籠引路,又有仆人撐傘,将他們引到一處水榭。這裡門窗緊閉,敲開了門,衆人進去,才發現門對面的一扇窗戶還開着。

  窗子不遠一個大砂鍋、一個小爐子,旁邊桌上一壺酒,劉松年盯着砂鍋。砂鍋裡散發出一股炖肉的香味兒,劉松年撚了撚手指:“來了?坐。”

  祝纓和嶽桓一左一右在他旁邊坐下,祝纓左顧右盼:“哎,就一雙筷子啊?”

  “我吃,你們看。”劉松年說。

  祝纓道:“行,比咱們倆看您喝茶跟雪相面強。”還以為他會擺個宴席什麼的,不過炖肉更好。

  劉松年看了她一眼:“油頭粉面的。”

  祝纓道:“油嗎?那今晚回去得洗頭了,我就說不舒服。”

  嶽桓忍不住噗哧一聲,劉松年看他一眼,嶽桓趕緊低頭。劉松年掃一眼他們的随從,看到了幾個着士子青衫的,沒問,多看了祝煉一眼:“又帶他來了?”

  “嗯,我看他肯用功,收做學生。”祝纓對祝煉招招手。

  祝煉上前對劉松年一個長揖,劉松年道:“有教無類,你倒是不錯。那幾個是誰?”

  “州學生,就要超齡了。梧州偏僻匮乏,貢士且還不行,帶他們幾個來見見世面,回去好激勵一下。”

  劉松年“嗯”了一聲,天下學子們激動、崇拜的眼神他見得多了,偏僻地方來的,他就多一點耐心,說:“别隻顧着學書本。”

  趙振等人聲都顫了,話也不太會說了,隻會說:“是……是、是、是……額是。”他們四個又不是齊聲,而是斷斷續續的大雜燴。

  劉松年耐心地等他們結巴完,讓仆人帶他們去吃飯:“我們在這裡說話。”

  衆人老老實實地揖禮而退,劉松年也十足的宗師風範預備等着他們離開再……突然發現這些人的眼神有點兒怪。他猛地一回頭,隻見祝纓正将他準備的粗布巾疊一疊,包着鍋鈕掀開鍋蓋。

  劉松年不動聲色,拿起了筷子,又掃了仆人一眼。衆人飛快地跑掉了。

  “不如那個叫趙蘇的小子。”劉松年語氣中肯地評價,筷子狠狠地落下!

  “锵!”打鍋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