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刺史看着祝纓一身绯衣,往事湧上心頭,感慨萬千。一切都化為一聲歎息,對着對面的年輕人微笑了一下。
祝纓看着魯刺史,五步,足夠她看清魯刺史的須發更白了一點。魯刺史人還算結實,比之前又微胖了一點點,想來手下是沒有她這樣的混賬下屬,地方又更肥一點,日子滋潤了不少。
兩人在皇城裡都沒有随從,祝纓率先對魯刺史長揖到地。魯刺史緊接着上前兩步還了半禮,又将祝纓扶起:“子璋,許久不見啦。”
祝纓直起身看向他的眼睛,道:“您仍健旺,令人不勝欣喜。”
二人仿佛是一對許久不見的忘年之交,訴說着離别之後的瑣碎。魯刺史道:“老了,不比當年了。”
“老骥伏枥。”祝纓還了一句。
魯刺史道:“終不及壯年。”
祝纓道:“人的事,說不好的。”
魯刺史微笑搖頭:“盡人事,還要聽天命。”
祝纓也不與他犟,而是問道:“您什麼時候來的?此行可還順利?”
魯刺史道:“我跑京城許多次啦,盡理會得。”
“不知您下榻何處?何時回還?”
魯刺史道:“我有一處行館,如何?哦,你原是京城人氏,有住的地方。我聽說,梧州、梧州也有會館在,想來你也有住處了?”
祝纓老實地說:“是,已經住下了。”再次詢問魯刺史的住處,魯刺史便報了個地址。
祝纓道:“那地方好。”
“是熱鬧些。”
“那裡安全,整個京兆府那兒都算歹人少的。出了坊門往左,過一條街就是施相的府邸。”
“京城地面,子璋果然熟。”
祝纓謙遜地說:“住得久了總能聽到一些消息的。”
兩人一朱一紫站在空庭裡聊天,過往的人不時要往這裡投一眼。魯刺史做了個手勢,祝纓會意,側過身子,落後他半肩,與他同往外走。看來魯刺史今天不急着在皇城辦事了。
兩人邊走邊說,魯刺史歎息道:“往事已矣。”
祝纓道:“我卻總忘不掉,近來時常反躬自省,少年輕狂時,必是惹了不少麻煩的。”
魯刺史莞爾:“你也不算最讓人頭疼的。”
“那就是多少有點不省心。”祝纓直白地說。
兩人相視一笑。出了皇城,兩人都還各有安排,祝纓回家準備一下得去拜見王雲鶴,魯刺史也有自己那一攤子事要幹。兩人于是作别。兩人的随從都牽馬過來,祝纓這裡是小柳,魯刺史那裡也是一個年輕的仆人。
祝纓等魯刺史上馬之後,自己才上馬。兩人并辔走了一小段,即分了開去。
……
今天跟着祝纓出來的人都不認得魯刺史,小吳是見過魯刺史的,但他已經是官員了,派他跑腿是另一回事,不好叫他再給自己當随從。無論胡師姐還是小柳,都沒什麼感覺。回去也沒人講,因此錯過了知道一段故事的機會。
祝纓回家換了衣服,再帶人去王家。
王雲鶴今天不用值宿,必然是回家的。且王雲鶴也幹不出閉門謝客,自己窩在水榭裡炖肉的事兒,今天必是能見着人——除非皇帝到王家去了。
祝纓先去四夷館,看一眼幾個小鬼,尤其摸了摸郎睿的腦門。林風好奇地問:“義父,您摸他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