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先去四夷館,看一眼幾個小鬼,尤其摸了摸郎睿的腦門。林風好奇地問:“義父,您摸他幹嘛?”
祝纓道:“玩雪容易生病,别凍着了,要是發燒了就去不了好玩的地方了。”
郎睿道:“我好好的!”
“那行,少玩點兒,還有更好的呢。”
“嗯!”
祝纓又問他們這幾天有沒有發生什麼别的事,金風道:“隔壁的人到咱們門口來看的,可惜他們的話我們聽不懂、我們的話他們也聽不懂,他們還聽不懂官話!”
祝纓嘴角抽了一下,就這幾個人的官話?也就蘇喆強一些,其他人的官話就挺方言的。她說:“他們離得可遠呢,說話不流利。”
看看他們沒事兒,祝纓再叮囑幾句,才往王雲鶴家去。
王雲鶴家比别人家還要熱鬧,王雲鶴之鐵面無私總帶一點人情味,跑到他門上的人很是不少。哪怕是刺史,也願意在他門上多等一陣兒,萬一呢?這時節,穿青着綠的人在他門前都排不上隊了,多數投個帖子,多等一陣兒,眼前朱紫太多便抱憾而歸。
一個青色的小官看着祝纓到門上與王家的人寒暄,羨慕地道:“我若得朱紫,必不至于久候。”
正在收拜帖的王家仆人看了他一眼:“他就是白身時,也能見着相公的。”
祝纓的仆人都能得到王家一處小屋子烤火避風,還有茶喝。祝纓自己則被引到了王雲鶴面前。趙振等人雖然也跟着,卻也是個小屋烤火的待遇。看着青綠官員不得久留,仆人都在外面吹風,趙振等人也有了一點自豪感:咱們大人可真有面子!
趙振給祝煉遞過一碟果子:“空喝茶水下得快,一會兒就得上茅房了,來,吃點兒。”
他們閑着聊天,趙振問祝煉:“你先前跟大人進京,知道裡頭什麼樣不?”
荊生等人來了興趣,都圍着祝煉要套話,祝煉道:“我那時候年紀小,記不太清了,隻知道老大人十分和藹。”
荊生等人都嗟歎,說祝煉真是好運氣,跟在祝纓身邊在丞相面前露過臉了。
祝煉心裡不免要想:幸虧我能留下來。往門的方向看了看,為避風,門已經關了,怎麼也看不到祝纓的身影了。
祝纓已走到了王雲鶴家的小廳裡。這裡還是祝纓當年給他收拾的,這麼多年過去了,裡面大緻布局還沒有變,隻有數件物品換了新的。整個房間裡新物與舊物形成了一種奇異的平衡,看着也不覺得突兀。
見禮畢,王雲鶴道:“坐。”
祝纓大大方方地坐下了,王雲鶴問些什麼時候到,這些天幹什麼的話。祝纓一一答了:“奏計已畢。年後估計戶部等處還要同我聊聊,來年稅賦,講定了也就差不多該回去了。我想正月末就啟程。趕不上宿麥收獲,也能趕上春耕的尾子。”
王雲鶴道:“奏計還順利?”
“是。”
“陛下召見可是在你往吏部協商之前。”
祝纓的眼睛彎了彎:“陛下或許對我有些許誤會,我已解釋了,應當無妨。”
王雲鶴一挑眉,祝纓道:“沒挨打,就應該沒事兒。”
王雲鶴又仔細詢問她一些梧州的事情,祝纓答得也比跟皇帝說得細,更不像在吏部、戶部時那樣隻是核對一個信息。她說:“糖坊辦得還行,各家都開分坊了,不至于被一家商人捏住了。官辦的糖坊也有,這個能平抑物價,使私坊不敢妄為。工、商兩件事,衙門不管,他們就要上天,衙門一管,就容易将人管死了。我還在試。”
王雲鶴道:“農桑才辦出眉目,你這心又往工商上放了?放太多不好,國以民為本,民以衣食為本。糖坊辦起來固然是好,也要均衡。”
“是。其實,重視工商還有另一個原因。我陛見的時候也講了,到哪裡我都這樣講,梧州想要留住人,隻靠農耕是不夠的。地少,又想人口多一點,那要怎麼養活?勉強養活了,就那麼點地又不夠種的,多出來的人總不能由着他遊手好閑。”
王雲鶴很快想明關節,點了點頭。
祝纓道:“再者,工商還有另一個用處,與異族交接,起頭無非兩樣,戰争、貿易。打……”
王雲鶴瞪了她一眼,祝纓笑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