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安之後是侯五。
祝纓見是他,笑道:“我還想晚上再與你聊一聊呢。”
侯五道:“我就幾句話,别到晚上喝了酒就說不順溜了。”
他要回的是這期間府裡的一些事,他這幾個月也跟着進山去了。之前祝纓是不怎麼帶他進别業的,他之前的傷腿随着年齡的增加愈發地限制了他的活動。所以這次進山之後看到“祝家莊”他着實吓了一大跳!
山裡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一個“别業”了?
“小人行伍出身,到了别業一看,大人還有些地方……那我就說了?”侯五背後說話誠實犀利,當面說話卻有分寸。
祝纓道:“你說。”
侯五道:“有幾樣,您這别業建得不錯,就是這路差了點兒。這次進山走的是塔郎線,路上補給全是靠寨子,萬一他們将路一掐,您的别業就被阻在山裡了,内外不通。還有那道山谷,多麼好的地方啊!易守難攻,建個城門關隘,将門一關!這一路就妥了。”
祝纓聽他說的這些,好像是教她造一個據險而守的城池一樣,四面都是敵國。他又挑剔塔郎的路不好,喜金家的路更差!
但是表揚了别業周圍的一些“小驿”,即路上的小補給屋,認為這個不錯,方便管理别業的範圍。
祝纓道:“我這就是個别業,為他們集市交易圈了塊場子,避河水才遷到高處。”
侯五一怔,不好意思地說:“老毛病犯了,看着這個地勢就,害!我想說,您就弄個别業也沒什麼,誰不置點家業呢?您忙了這麼些年,也得顧一下自己了。您又不盤剝百姓,也不喝兵血!就是任上置個莊子又怎麼樣呢?就算在山下弄個莊子,誰也不能說什麼。現在弄到山裡,有點不上不下了。給您繳個租子都費勁!哪一天升了回京,賣都不好出手。”
侯五既覺得自己是個男仆上的頭兒,就将自己對标了别人家的大管家而不是個護衛的頭兒了。算賬寫字之類他是不行,勝在年紀大,見得多,他覺得祝纓這份産業有點雞肋。
山裡土地不那麼肥沃,還交通不方便,還容易被獠人包圍攻擊,侯五以一個老軍的眼光來看,這地方不咋地。
有點愁。
這麼大一個地方,要放在山外,那可真是一份可以傳之子孫的産業啊!
侯五扼腕。
祝纓笑道:“當年在京城的時候,有人教過我,不要買上等肥田。你道為什麼?上等田,誰都喜歡,招人搶。”
侯五道:“現在誰能搶您的?啊,我不是教您那什麼……”
祝纓笑笑:“我知道。京城已托人買田了。”
侯五也笑了:“那就太好啦!”
他又說了護衛的事,除了山下刺史府裡留守的護衛,他去别業裡也看了别業的護衛。
又說:“小人多嘴,給項二說了些,他那弄的那些個,不大像樣,那哪是個看家守城的樣子啊?兵帶得稀爛,手裡的棍棒跟要飯的似的,長短不一的!擱前頭老侯爺跟前,一天得挨三頓軍棍!”
祝纓道:“看他有做得不足的地方,你隻管指出來。要怕他不高興,你先說給我。”
“哎!”侯五有點得意了。
接下來他能說的就沒什麼了,滿意地離開了。
再接下來,就是章别駕等人了。
章别駕是個能幹的人,此時他實際管理的隻是福祿、南平、思城三縣,因而并不吃力。兩人見面,祝纓道:“辛苦。”
“大人才是辛苦。”
寒暄過了,章别駕開始細說這段時間的一些事情。譬如梧州繼續湧入人流,管理上要當心一些。人口一旦流動,來的可不都是良民,甚至賊人的比例會比别的地方更高一些。章别駕請求:“往來商人、雇工,須得仔細嚴查,他們也不能到處亂住,以方便搜查,防止作奸犯科!這兩年,咱們日子好過了些,賊也多拿了許多,以外地流入的居多。”
祝纓道:“也好。”這個是真的,不逼到了份兒上,誰也不願意背井離鄉。那流動的人口,都是什麼成份?窮苦到活不下去的,對,肯定有。為了多掙點兒的,那也是不少。此外就是一些聞着味兒過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