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心道:政事堂總算又幹了一件好事。
梧州地方,官員如果不勵精圖治,那麼垂拱也是極好的,反正比瞎折騰強。
祝纓也樂得張運不多事,到得四月初,眼見張運沒有動靜,便将刺史府的事務交給張運,号稱自己要進山。
張運已知祝纓會時常進山,便問祝纓:“大人,我不用進山的吧?”
祝纓道:“都是羁縻縣,你想進山,也要與他們商議一下才好。往日故事都在方志裡了。”
張運了然:“那我就不去了。”
祝纓與他在城外道别,此行也有一些商人同行,但她并不深入别業。她走的是阿蘇線,到了阿蘇縣,讓商人自行去别業交易,她自己又悄悄地折返,在趙蘇家裡貓了幾天,等着看張運的反應。看張運是故作不在意,她一離開就生事,還是真的“差不多就行”。
住了半個月,張運沒有什麼動靜,祝纓才放下心來。五月裡,她才安心在别業呆了半個月,自别業之中又着重再選了十男十女。她自己進京要全換成别業出身的護衛,祝大和張仙姑住在别府也需要信得過的随從,現有的人手就有點緊。
選好了人,祝纓又看了工坊。各色工坊已初具規模,至此,别業才算是有了一個讓她比較放心的模樣。
祝纓滿意地下山,項安、項樂也随行,三騎在隊伍的中間,前有開路的、後有殿後的。三人有些日子沒能這樣一起行動了,祝纓有些感慨,她打算将項安、項樂與祁泰都帶走。其實,别業裡應該有一個項樂這樣的人來主持,但是京城局勢複雜,她更需要幫手。她也不能隻依舊有限有幾個人,架子搭起來之後,有祝大、張仙姑在,花姐也能支應,就得讓别業裡的其他人有機會出頭。
祝纓其實比較看好祝青君和巫仁,兩人都是手上能幹活,可惜祝青君還小,還得跟着花姐學東西。巫仁沉默,不愛與人交際,家人都在南平縣。
盤算着可用之心,祝纓十分遺憾,如果讓她再任三年,别的不說,祝青君就能當半個幫手了。别業裡也能再長出幾個可用的人了。
回到刺史府,張運依舊是:“大人如此勤勉,方有這般成就。如今梧州欣欣向榮,大人何必再如此操勞?差不多就行了。”
祝纓微笑道:“習慣了,讓我閑下來我反而不知道幹什麼好了。”
張運也不在意,讓他幹的事他也幹,祝纓不在期間又有幾件案子,他也都斷了。祝纓回來一看,判得也還在理。隻是不知道此人為何如此慵懶,如果他再按時病上一病,活脫脫就是一個丘知府了。
兩人相安無事,直到五月十八,一道雷又炸在了祝纓的頭上——皇帝調她進京!不用等到十月了,現在就走。
第288章
可靠
梧州城哭聲震天。
祝纓要走的消息是瞞不住的,調令來得很突然,又要求她盡早回京。這樣一紙調令并沒有給祝纓“不動聲色、徐徐安排”的條件,接到調令之後稍作思索,祝纓便開始了離任的準備。
這是一項大工程,不清點不知道,她在梧州這些年着實做了不少事情,都要一一交代了。要交代清楚,就得告訴接手的人原因,讓他們有所準備。
她将府内官吏召集了過來開一個簡短的小會:“突然調我回京,梧州的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都打起精神來!無論誰過來接替,你們都要好生與新刺史相處。我與諸位相識一場,總要給你們安排好。”
不消半天,消息就傳遍了全城。
祝纓顧不得别人哭,她比别的離任官員還要多做一倍的事情——安家。她得趕着州裡的官員迅速接手,這樣才能騰出時間來安排父母家人。
整個刺史府仿佛被敵人大軍兵臨城下,腳下的地仿佛是陷阱陣,平地就能跌一個跟頭。最倒黴的還要數司戶佐們,别人都有一個上司在前面戳着,他們的上司是祁泰,祝纓這次要一起帶走的。祁泰還要給他們交代事宜。
王司功出了自己的房門,沒走兩步就與同樣轉圈的李司法撞了個滿懷!兩人都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不安,對望一眼,又什麼都沒有講。兩人是一樣的主意,跟着能折騰出花樣的刺史,搭着這股清風升上去!他們也連着幾年考評不錯。
現在好了,風刮走了!
一旁的張運看着這些人的樣子,更加地安靜了。祝纓偏不讓他清閑,将他帶在身邊。從司戶的籍簿開始點起,一邊給他解說一邊道:“我動身之後,新刺史未來之前,梧州都要别駕操心。等新刺史到來之後,還要别駕襄助于他。此時别駕不可漫不經心。”
張運隻好說:“是。”
越交割,張運越發現,自己之前那幾個月不過隻看到了水面上的一層浮沫,水面之下現在才展現在他的面前。梧州,它根本不像是一個偏遠的煙瘴之地!它的人口雖然不多,但是在不停地增長,它的存糧豐富,它的錢财堆積!
祝纓确實是一個能幹的官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