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讓二人坐下,說:“在梧州,咱們算北邊過來的同鄉了。你們都有官職在身,不得擅離。我這次自己先回去,你們如果遇到了事,可以互相商量。”
小江突然問道:“那博士住哪兒?”
祝纓一走,刺史府就有新主人了。花姐再住在這裡就不合适,張仙姑和祝大也不必說。
祝纓道:“我走了,就是本地官員,自可在本地置産。過兩天,置一處清淨的院子。”
小江點了點頭。
祝纓道:“你們是女子,如果新刺史疏遠你們,也不算出格。你們做好自己的事。如果排擠你們,也不用慣着他。梧州有事,寄信給我,會館的路會通着的。”
小江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祝纓又對花姐道:“我再往學校各處轉一轉,就進山與爹娘告别。”
小江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二老不回京嗎?他們有年紀了,梧州畢竟不如京城。”
祝纓道:“不了。”
小江道:“回京之後大人也能置業的!”她不敢認為祝纓是為了自己才在梧州置别業,也同樣不認為祝纓是為了花姐将父母留下來的。
官員在任上置産斂财是很常見的,祝纓這樣的政績,梧州上下就算知道了有别業,也沒人叭叭這件事。百姓是不知道官員不能在本地置産,官員們一則受祝纓帶來的實惠太多,二則也覺得祝纓幹這事兒不值得拿出來說嘴。在羁縻縣的山裡弄個别業,甚至沒有在内三縣買一畝地。
小江也隻以為是普通的置業行為,那為區區一個别業就把爹娘和義姐留在煙瘴之地,道理是不通的。
如果沒有說得過去的理由,将年邁的父母留在離京三千裡外的南方,小江本能地擔心了起來。
離别在即,她顧不得許多,很快添了一句:“一家子骨肉互相照才好。”
祝纓道:“京中情勢不明,他們還是不要蹚這趟渾水了。我将他們留在這裡,也是免得他們的涉險。你得閑時,也幫我照看一下可好?”
小江嚴肅地說:“好!”
安排完公事,祝纓又要安排自家事。先是府裡的随從,丁貴等人她要帶回京城,别業随從裡也挑選出二十人随行。巧兒等人都是本人地,家在這裡的,正好可以給花姐繼續幫工。如此一來,花姐的新宅也有人手了。
此外又有一個胡師姐,她是南方人,又是個姑娘家。祝纓自己知道沒有什麼事兒,又怕胡師姐另有安排。于是親自問胡師姐的打算。
胡師姐卻反問祝纓:“大人要怎麼安排三娘呢?”
祝纓道:“她與二郎都是我的幫手。我知道,有些人會有些不好的猜想。不過,他們父親過世,我說過要照拂項家,就将他們兄妹做子侄看待。三娘有她自己的想法,她那些念頭,要嫁做人婦就不能自由。”
胡師姐放了點心,道:“隻要大人不嫌棄,我就與三娘同在大人身邊。”
然後是去别業,不料不知道是誰傳錯了話,城中人以為她現在就要走,一個個哭着攔在馬前。
祝纓坐在馬上看得發懵:“這是做什麼?我去山裡巡視。”
攔在最前面的是荊翁,此老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猛地一聽說祝纓是去山裡,把眼淚一抹:“原來大人不是要離開咱們這兒。”
祝纓下馬,說:“不是現在,過兩天。”
荊翁腿一軟,眼淚鼻涕突然又出現了:“大人怎麼還要走啊?”
祝纓好言安撫一番,荊翁還是哭成了個淚人兒。一群人嗚嗚咽咽,祝纓道:“我會将一切安排妥當再離開的。不會悄悄的走,過兩天山裡回來,我請大夥兒吃個飯。”
荊翁哭得更兇了。
……——
比荊翁哭得更兇的是張仙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