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晟的口氣有點遲疑,道:“我也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他有海内人望,陛下說合适,丞相們也沒有異議。”
祝纓心說,劉松年在京城得有二十年了,位高而無實權,也沒在地方打磨,也沒在中樞操辦實事。這是要幹嘛?
等一下!她突然想起來鄭熹對劉松年有過的評價,心裡突然有了個猜測。
駱晟道:“都準備給新相公道賀吧,眼下再沒别的事了,也不要再有什麼事了。”
祝、沈二人忙答應了,祝纓道:“我還去外面看一下,前幾天春雨竟多了起來,有幾處漏雨了。”
駱晟道:“這還用你親自去看嗎?他們怎麼辦差的?”
祝纓道:“不是四夷館,是太子舊邸那裡。”
駱晟道:“哦哦,那去吧。”
沈瑛還想從駱晟這裡再問一些訊息,于是又拿出那一份公文來,祝纓起身往外,走不兩步便有小宦官一路跑了過來。小宦官有點面生,祝纓揚聲道:“那是誰?去個人問問。”
沈、駱二人停了口,駱晟這裡的一個吏目匆匆上前,看了駱晟一眼,駱晟點點頭。吏目快跑過去,又跑了回來:“大人,歧陽王與王妃馬上就到。”
祝纓暫停了腳步,與駱晟、沈瑛一起等歧陽王,心道:聰明人。
藩王往六部九寺跑,是不合适的。歧陽王帶上小妻子來見嶽父,皇帝絕不會責怪于他。
祝纓也第一次看清了駱姳,小姑娘粉嫩可愛,一身錦繡,頭發已不是小姑娘的樣子,添上了假發梳成個已婚婦人的髻。她不像婚禮時那樣的盛妝,今天走路是不用侍女兩邊攙着了。小小的臉上帶疲倦,看到駱晟之後又綻出了一朵安心的笑。
兩下見禮,歧陽王又是制止三人行禮,又是要還半禮。駱姳等到禮畢,才叫了一聲:“阿爹!”
軟軟脆脆的,鴻胪寺從來沒有過這樣的聲音。駱晟高興地伸出手想抱女兒,半途又縮了回來,笑道:“哎,來了。”然後對上歧陽王:“藥師,你可真是……可真是……”
歧陽王道:“昨天她可驚着了,哭了半宿。”
“我沒有。”駱姳說。
兩個男人都笑了。
駱晟對沈瑛道:“剛才的事兒就那樣辦吧。”祝纓見狀也告辭:“下官也出宮去了,午飯恐怕回不來了。”
沈瑛不太想走,卻也不得不留戀地離開。歧陽王一直看着祝纓,今天雖然無事,昨天确是兇險的,他還記得是祝纓提示他要住在宮中,這不就趕上了麼?他想與祝纓再說兩句話,哪知人家對他一禮,又對駱姳一禮,頭也不回地走了。
歧陽王有些失落,自打父親做了太子,他就沒這麼被人冷落過了。可真是……可真是……
明天繼續帶小王妃來見嶽父吧。
……——
祝纓離開皇城,先去太子舊邸看了一回房頂,然後就去了京兆府。
鄭熹早會都開完了,今天的的京兆府比較忙,繼昨天的“留意京中動靜”之後,鄭熹又布置了人,從今天開始,嚴控京兆府的各方動向。想監視所有的親貴是不太可能的,鄭熹換了個辦法,不監視特定的人,而是選定幾條通往宮城的路。
他分派了人手,在幾處緊要的地段上巡邏,一旦發現有情況,馬上示警。
祝纓到京兆的時候,鄭熹正在對着京城的地圖琢磨,聽到腳步聲也沒回頭。
祝纓也不客氣,走到他的身邊,也去看那張地圖。這張圖除了坊市城垣之外,還圈了幾處地方。祝纓一眼便認出來,這是諸王、重臣府邸之所在。
鄭熹轉過身來将她上下打量:“嗯,不錯,還沉得住氣。”
祝纓道:“也沒什麼要我心浮氣躁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