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第1頁)

  太子摸着幼子柔軟的細發,道:“無事,都歇了吧。”示意太子的姬妾子女等都散了,隻有太子妃留了下來。

  歧陽王也對駱姳道:“不必擔心,我們這不都是好好的嗎?這兩天熱,等天氣涼爽了,咱們就出去看望姑母。”

  駱姳強撐着睡眼,道:“哥哥朝上事情忙,不出去也可以的。我可以的。”

  歧陽王笑笑:“去休息吧。”示意侍女将她帶走。

  父子倆對望一眼,歧陽王道:“阿爹,舅舅的事,我想另具本請罪。”

  “唉,還是我來吧,你小孩子,請罪也是無用的。”

  太子妃問歧陽王道:“怎麼回事?你舅舅怎麼了?”

  歧陽王道:“阿爹同阿娘講吧,萬毋着急,更不要哭鬧求情。”

  太子妃惶然地看向太子,太子道:“真是不省心啊,也該受點教訓了。”

  歧陽王對父母躬身,輕輕退出來。他且不睡下,坐在書房裡對着蠟燭的火苗,将白天的事仔細回想了一遍。越想越不是滋味。

  萬沒想到,自己一家骨肉,竟變成了眼下這般境地,情何以堪?

  以前父親是趙王,阿翁對己之關愛遠不如對先太子及堂弟承義郡王,但是己身所受之威壓也小,那就是一個可以實現無數願望的阿翁。自己要思考的是,父親是親王,“日後”自己這一支離嫡支越來越遠,要怎麼維系尊貴、不至于讓子孫漸成不起眼的遠宗,自己是長兄,弟弟妹妹也是自己的一份責任,自己要努力表現。除此之外,不須顧慮其他。

  如今一切都變了。

  大臣們在他的眼前打得七零八落,竟還有人趁機偷襲。怎麼能在陛下面前失儀、怎麼敢對儲君無禮的?

  魯王原本隻是一個不大講理的叔叔,對自己雖然驕橫些,但是長輩嘛,對晚輩擺點譜也是尋常。猶記小時候,這位小叔叔還總帶他一起玩兒。有一回他特别想到禦花園玩,有人說他,也是這小叔叔仗着身份驕橫地擋在他的身前,說:“你是什麼東西?敢管我們?”

  小叔叔拉着他的手,告訴他:“他們是來伺候我們的,不能叫他們反管着我們了。”小叔叔帶他去玩了一整個下午。那時是多麼的開心呵!那時的小叔叔,個頭比他高許多,高高大大地擋在他的面前,比父親更鮮活。

  如今地位一變,“驕橫些”“擺譜”也令人如芒在背。

  阿翁也不一樣了,從未如此嚴厲地對待過自己家。可憐他起初隻以為是東宮責任增多、衆人對東宮期望提高之故,阿翁還是在意東宮的,魯王過分時,阿翁也會維護東宮。

  再思先太子,再想想自己與父親之間,這種滋味就更難辨了。

  “陛下是父親、殿下也是父親”原來如此,竟是如此。

  本以為趙王家與太子家的差别僅是嫡庶、是離那張椅子的遠近,哪知内中别有乾坤。同樣的那個人,還是他的阿翁,但是冊封太子前與冊封太子後,對待他家便是兩種樣子,這又是非親身觸及不能明了的了。

  所以要請陛下派内侍來“襄助”東宮事務,所以他不能擅使東宮官員。

  想想自從搬到宮中之後的經曆,竟找不出什麼人可以訴說。原本,這個時候最親密的人應該是妻子。但他的小妻子,還是算了吧……

  這樣的事情,又有哪一個人能夠訴說呢?

  如今又該如何行事呢?

  “這是比誰不出錯。”一句話突然蹿了出來。

  歧陽王心裡堵得慌。他想告訴自己,趙王府一向和睦,斷不會出一個魯王那樣的人物,父親也不是阿翁。然而不知道為什麼,父親輕撫幼弟的樣子蹿進了他的腦子裡。

  一個内侍輕聲問道:“殿下,要傳膳麼?”

  夜深了,是有些肚餓了,這兩年每到此時必要加一餐的。他說:“擺吧。”

  極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列宮人提着食盒進來,在一旁的桌上一樣一樣地擺上了。宮女為他布菜,纖白的手在面前一來一往,白玉雕就一般。

  歧陽王很快用完加餐,一個内侍上前跪下捧上了水盆。歧陽王洗了手,漱完口見宮女仍在收拾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