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不一樣,她是嵌入在“四夷”體系之内的,朝廷必須待她與其他頭人地位一樣。
蘇喆在朝廷裡的地位是高于林風的。
朝廷要逐漸适應有女人得到外朝的官位才好。蘇喆拿到一個正式的、而不是額外的官職,很重要。不是後妃,不是内外命婦,不是單獨設立的“女官”,是外朝官僚體系中的女人。
祝纓能夠想到的“懷柔”理由,劉松年當然也想得到。他稍稍有點猶豫,許他開府,他這府裡的人也沒怎麼湊齊,空缺有得是。
他又看了蘇喆與林風一眼。
蘇喆起身到了劉松年面前跪下:“學生是您的私淑弟子,能得您指點一二是我們梧州人夢寐以求的。”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
林風見狀,旋即跟上:“還有我。我們都是背識字歌學的字。”
梧州大部分識字的人,也都勉強算是劉松年的“學生”,故而蘇喆自稱“私淑弟子”。
祝纓沒讓蘇喆穿男裝,小姑娘一身女裝,又與京城裡的小姑娘全不一樣。氣質是其一,這小姑娘一身的“不怕”。其次是妝束,蘇喆十幾歲了,發型卻不像同齡人那樣努力模仿女性長輩越來越弄得繁複。她的衣服比流行的女裝在幾處地方做了修改,更利索、更方便行動。
劉松年狠狠地剜了祝纓一眼,再看這一對少男少女時目光變得平和了不少:“起來吧,好好吃飯。”
兩人再磕一個頭,爬起來回去繼續吃。
劉松年嗤笑一聲:“誰教出來的像誰,他們就像你。”這個時候還能吃得下,看着就有點像祝纓。
祝纓回他一個笑。正在議詹事府的事,劉松年暫時不會遞出第二道“乞骸骨”的奏本,等東宮的台子搭起來了,劉松年恐怕就真的要休緻了。現在正是借劉松年安排的好時候。
劉松年道:“你還這麼操心着梧州!你那大理寺,弄了四個吉遠府出身的人進去,别當我不知道!”
吉遠府是原梧州境内的,也可以說是“大梧州”的範疇。
祝纓道:“那些是原梧州的官學生,其他地方讀經史的更多、他們更喜歡春秋決獄又一瓶不滿半瓶晃蕩,用心研讀律法的人還是少。我經史上還差着點兒,倒是律法更熟悉些,從到福祿縣開始,就偏向明法科。于今二十年,也有幾個人能用了。總比人事不懂隻知道狎妓吃飯的破爛強。”
這四個人是之前那一批往地方上去做縣丞之類官職的官學生,有了地方經驗,也熬了點資曆,現在調回來做個評事之類的,品級也合适。
隻可惜調令下去,需要時間,現在還沒到京城。等他們到大理寺報到魯王案也結了,沾不上這辦案的光了。
劉松年“啧啧”兩聲:“太用心了,他們也會心向你。”
祝纓道:“開了一塊荒地,好容易能長出莊稼了,荒了就太可惜了。朝廷現在這個樣子,怕也騰不出手去多管。我再不管,這朝廷裡,還有哪個人能分心多看梧州一眼呢?不心向我,難道心向貪暴之徒?那不合理吧?”
一提到朝廷現在的樣子,再想到皇帝,劉松年的臉皺了起來:“吃飯。”
三個人在劉松年家蹭了一頓飯,祝纓帶着兩個人回家。
辭行的時候,祝纓道:“那我就給他們做衣裳去了?”
劉松年指着蘇喆,道:“這個官服,你要怎麼做?”
祝纓道:“當年議過的,大理寺的女丞。當時嫌吵得麻煩,現在正好依葫蘆畫瓢,能用得上了。”
劉松年道:“我知道了。”
…………
蘇喆與林風都有點小激動,回程路上,蘇喆一直抿嘴笑,林風叽叽喳喳:“義父,我要做什麼?”“義父,我也跟趙家阿哥一樣要寫很多文書嗎?”“義父,我也能上朝嗎?”
“義父……”
“閉嘴。”祝纓說。
林風閉了一會兒嘴,回到家裡,又忍不住了:“義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