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第5頁)

  席上安靜了一下,卞家的小兒媳婦便說:“既然大嫂回來了,公公與大伯也該到了吧?”

  她丈夫橫了她一眼:“胡說!哪有不提爹和大哥,單提她的?我家哪有這麼不分尊卑的事?”

  老夫人恹恹地道:“吵什麼?讓她過來吧。”

  段氏風塵仆仆地拜倒在老夫人腳下,老夫人沒有看到丈夫和兒子,既失望又擔心,問道:“他們人呢?”

  段氏看家裡這些人從上到下倒都裝飾得鮮亮,心中更難過了,委屈地哭道:“被押到禦史台的大獄裡了。”

  老夫人此前還存着一絲僥幸,聽了這一句,被噎得靠在榻上半天沒能說出話來。叫“老夫人”的,叫“娘”的亂作一團,老夫人緩了口氣,道:“你、你且回你的房裡收拾去。有什麼事兒,過一時再說。”

  段氏低聲斂氣地道:“是。”

  她們一走,小兒媳婦悄悄地對丈夫道:“大嫂怎麼這麼老實了?”

  她丈夫剜了她一眼,道:“她還想怎麼不老實?”

  老夫人道:“不吃了!”

  衆人便都散去。

  老夫人對侍女道:“走,看看大娘去。”

  段氏的屋子還在,隻是久未住人,正在打掃着,老夫人來了,段氏還是那一身衣裳沒來得及換。聽到有人過來,往外看是老夫人來了,忙迎了出去:“隻掃出一間屋子,您到這兒來坐。”

  老夫人看一看兒媳婦這妝束,首飾也少了許多,衣服料子看着倒還不錯,但也頗多褶皺,可見路上也是辛苦了。再看箱籠包袱,少得可憐。

  老夫人進了屋子,婆媳對坐,老夫人劈頭便是一句:“我沒叫他們來,你可要給我說實話,你爹謀逆到底還有什麼隐情?!”

  段氏忍氣道:“何曾有什麼隐情?我也是毫不知情的!”

  “要是沒有,怎麼他們死了還不算,倒要牽連到我們?!你丈夫正在獄裡關着!”

  “是他們說,有人告了公爹貪贓枉法。”

  才說了一句,就被老夫人啐了:“呸!那算個什麼罪名?誰個不幹那些個事兒?滿京城的這些官兒,有幾個不收禮?不管請托的?被告的還少了嗎?有多少是被鎖拿進京下大獄的?你摸摸良心,拿這個話騙我老婆子,你還是人嗎?”

  老夫人的怨氣大得很,這長媳是他們家求娶的不錯。看在段琳的面子上,她這個婆婆可是很縱容兒媳婦的。如今段家失勢了,這兒媳婦還拿以前的範兒來對婆婆?真是沒教養!

  老夫人越想越氣:“你究竟知道些什麼,趁早說出來!别再念着你那個娘家了!都死了,還能怎麼翻身?要知道了,趁早揭發首告出來,讓他們爺兒倆早日回家是正經!我們家要是不好了,你還能有什麼好?你現在隻有丈夫可靠了。”

  這樣的話,早在南方的時候她就聽丈夫說過一回了,現在再聽一次,段氏依然覺得刺心。

  老夫人說得也是對的,她已經沒有娘家了。是真的沒有了,父親、兄弟都死了,母親等人都流放了。同姓的段家人也有,此時也是自顧不暇,且不知流落何方了。

  可是,夫家對她的這個樣子,這個夫家,是她安身立命之所麼?

  孩子又哭了起來,段氏忍辱道:“我離京三千裡,能知道什麼事呢?您莫急,我姑母嫁在關家,今天過節,我打發人去給她請安。明天去看她,打聽打聽消息,看看能不能托人求情。”

  老夫人緩了一口氣,問道:“那是大郎?”

  “是。”段氏命人将兒子抱了上來,孩子隻有兩歲,卞家的嫡長孫,卞行十分疼愛他。盡一州之膏腴将他養得白白胖胖,這幾個月吃了些苦,容易受驚。

  老夫人逗了他一陣兒,哭聲漸歇,老夫人道:“罷了,你們休息吧。有空兒好好想想你的兒子,家裡要是不好,他也沒個前程。”

  段氏将老夫人送出門去,回來抱着兒子輕輕地拍着。侍女們輕手輕腳,打掃屋子、放鋪蓋。外面,老夫人的兩個侍女提了食盒過來:“老夫人命奴婢們送粽子來給大娘。”

  段氏道了謝,讓自己的侍女接過了食盒。又向這兩個侍女打聽家裡的情形,侍女道:“段親家壞了事,老夫人可吓壞了。打聽消息也打聽不着,又過了些時日就傳出消息來,說是被賜死了。葬事也不能大操大辦,就在城外埋了。也不知道親家葬到什麼地方了。過了年,又傳說咱們家大人被人告了,老夫人家了好些錢打聽消息。如果家裡也比不得以前了。”

  段府被抄,什麼都沒了。段家遠支還在,但都不在京城了。段嬰的嶽家也是謀逆的人家,也無人保全他的妻子,都統統流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