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府被抄,什麼都沒了。段家遠支還在,但都不在京城了。段嬰的嶽家也是謀逆的人家,也無人保全他的妻子,都統統流放去了。
段氏又問了幾個人,知道嫁到關家的姑母倒是還在,關家在這次的風波中沒有受到波及,就還是原來的樣子,沒升也沒降。隻沾了新君登基所有人一起升一級的光而已。
段氏再問如今朝上誰說話算數,侍女道:“這個婢子們就不知道了。大娘,先吃飯吧。”把食盒一放,走了。
粽子還帶着點溫,段氏吃了一個,隻覺得堵得慌。屋子打掃好了,侍女服侍她沐浴,更衣,一身清爽之後,她的思路也回來了。眼下最好的就是蟄伏,别亂動,能求人說情就求。求不得,也就隻好這樣了。與謀逆有關,這情也不是那麼好求的。如果他們不回來,自己有個兒子傍身,也能過得下去。
段氏打開一個匣子,裡面是一些地契、房契,這是她的嫁妝,卞行在刺史府的财産被封了,她是不指望能拿回來了。京城卞家的财産聽起來像是也花了不少,要過緊日子了。不過她也不怕,她還有奁田,還有陪嫁。
至于婆家對自己遷怒,也隻有盡力應付了。熬到兒子長大了,陳年舊事過去了,兒子能夠出仕,她就熬出頭了。得給兒子留點兒私産,不能都投到府裡了。
段氏想完了,晚上又去陪老夫人吃飯。
老夫人道:“你做新婦時,且不必伺候我用飯,現在又有了個孩子,你不管他,又到我這兒來做甚?等他們爺兒倆回家,看到咱們沒照料好孩子,怎麼向他們交代?”
小兒媳婦聽了,噗哧一聲,沒忍住。大嫂在這個家裡,以前可是個鳳凰。小輩兒的禮數她也隻是面兒上的,别人立規矩的時候,她能坐着陪公婆說話。
可真是有意思哩。
段氏搖搖欲墜,仍是道:“孩子剛才已經睡了,且有保姆,我身為子媳,該侍奉您的。”
站了半天,才得回自己房裡。房裡,孩子醒了,正與保姆嬉鬧。侍女拿了飯來,段氏搖了搖頭:“不了。不餓。”
她早早地躺下,卻總也睡不着,一大早又起來向婆母問安。
老夫人道:“這些虛禮就免了,咱們以前也沒講究過這個。你不要去關家麼?”
段氏道:“是。”
她本是打算先送拜貼給姑母的,現在隻得親自動身,去到姑母家裡去。姑母處境應該比她更好一些,她的表兄弟都成年了,表兄也出仕了。
到了關府,段氏的姑母聽說她來了,忙命請入。
姑姪相見,抱頭痛哭。段氏向姑母打聽,姑母切齒道:“咱們家這運氣上就是差了一點兒,就差了那麼一點兒呀!”
然後慢慢說了她知道的情況,朝廷對外公布的内容都差不多。姑母道:“隻好草草收葬,總算留了個全屍。也不得扶靈還鄉,廟裡也不給寄放逆臣,隻好在城外先找了個地方葬了。等到日後,再遷葬。”
段氏道:“我想去拜祭。”
“好。擇個日子,咱們一道去。”
段氏又向姑母打聽自家公公和丈夫,問姑母知道不知道這樣進了禦史台,會有什麼後果。姑母吃驚地道:“什麼?他們也……”
段氏滴淚道:“是。姑母?”
姑母魂不守舍,道:“哦哦!我也不知道,等你姑父和表兄回來,我再問他們吧。你是有婆家的人了,快些回去,别叫你婆婆挑了理。哎,娘家一旦落魄了,婆家的奴才看你的眼神兒都要變的。去吧。”
段氏拜别姑母,回到府中先去上房回婆母的話,遠遠就聽到了幼童的聲音,越聽越耳熟。進了房裡一看,兒子正被保姆抱着,在老夫人面前呢。
段氏說:“見了姑母,姑父與表兄都還未曾回來,姑母言道,等他們回來請他們打聽消息。我估摸着,最快也要後天才有回音。”
老夫人急道:“這麼慢?”
段氏道:“禦史台的事兒,不好打聽。”然後對兒子笑笑,就要帶兒子回房,說是吃奶的時候到了。
老夫人道:“你這兩年也辛苦了,這些日子家裡的事兒還要你去奔波。這孩子就放在我這裡,我替你養着吧。”
段氏哽住了。
老夫人道:“怎麼?不放心?他的乳母、保姆都留下來,我也不換人。咱們早些将他的阿翁、阿爹救回來,才是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