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好奇死了,所謂“風聞言事”通常僅限于禦史,且一般禦史也不會真的聽風就是雨,多少得有點兒依據。關擎還不是禦史呢!皇帝也知道,祝纓的父母遠在梧州,三千裡,且不說祝纓知不知道、隐沒隐瞞,關擎是怎麼知道的?難道他有證據?會是什麼證據?
關擎隻說了一句:“陛下召彼父母赴京便知。”
王大夫挺身而出:“爾有何據?”
關宗明也破口大罵:“逆子!”
祝纓卻顯出了冷靜的模樣,對陳萌等做出了一個拒絕的手勢,死盯着關擎問:“是監視我全家,還是隻構陷我?”
陳萌等人都放心了,祝纓這是恢複冷靜了。
一句話問出,原本不相信的、懷疑的都把心換了一個方向,他們不關心祝纓了,“監視”就有點可怕了。
關擎卻閉緊了嘴巴,關宗明顧不得禮儀,急蹿了上來,擡手就打:“你說啊!到底是誰指使你的?”
祝纓實在很費解,這父子倆又是唱的哪出啊?紅臉白臉?演得也太拙劣了!
禦史出來維持秩序,關宗明磨牙。
皇帝道:“這……着禦史大夫查明。”
祝纓忙說:“陛下,臣有一請。”
“哦?何事?”
祝纓道:“陛下或發一旨,命當地官員查訪,或派使者往梧州去探看,臣絕無怨言。臣也想知道父母的近況,前番家書二老健在,有手書與臣。然而臣父年近七旬,恐怕不堪舟車勞頓,故爾前番入京不敢奉父母還京。若因這一路颠簸而生意外,臣愧為人子。”
皇帝安撫她道:“我自有主張。禦史大夫。”
王大夫出列,道:“急發文書,半月可還。”
祝纓直起身,半轉了臉,看向關擎,道:“當然,你們可以這樣設計折磨我的父母,他們到京後要是有一聲咳嗽,我就把您全家舌頭割了,讓你們永遠咳不出聲兒。路上碰破一點油皮,我送您府上一家子整整齊齊地去見閻王。要是發生不測,我就請您的祖宗出來曬曬太陽。您背後的那個人,挖地三尺我也會把它找出來送去同您作伴的!您珍視的、在乎的,我都會把它毀掉的。”
說着,她指了指腳下。
關擎露出恐懼症神色。
王雲鶴喝道:“胡鬧!”
祝纓轉過臉看着他:“您知道的,我從來不說大話。”
王雲鶴也被噎了一下。
“今天我把話放在這兒了,有誰同情我,為我做了這些事,後果算我的。有誰厭惡我,做了同樣的事想讓我擔惡名,我也認!我受其益,不介意擔這個後果。無論愛我恨我,我都謝他。”
施鲲聽她越說越邪性,也喝止了:“你退下!誰個要召你父母進京了?”
丞相們人老成精,也看出關擎樣子不對,再看祝纓也不像是隐瞞。祝大也确實上了年紀了,三千裡,讓他跑這一趟,要是好好的人到京之後累死了,算誰?
誰都不願結這個怨。
劉松年也說:“知道你的孝心,但這麼說失禮了!”
祝纓道:“我每辦案,不刑訊逼供,不牽連無辜,不構陷無關。如果有人坑害我,我怎麼反擊都問心無愧。我會讓它們知道什麼是株連、什麼是清算!”
皇帝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樣的當場放狠話,看完了全場才說:“都是胡鬧!王卿,你去查。”又指着祝纓,讓她回家好好休息三天,再回來上朝。
祝纓躬身應了。
皇帝也沒心情再繼續議事了,當時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