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各自散去,祝纓回到大理寺,叫來施、林、祁、趙等人,将事務分派了一下:“我要離開一陣子,先這麼着,等我回來。咱們大理寺不應承别的事。”
施季行道:“大人要離開?為什麼?”
祝纓道:“現在不能說。”
幾個人心裡有點發慌,祝纓已經走了。
她先回了家,家裡也在準備中秋節,祝纓道:“不用準備了,咱們要離開了,打點行裝吧!林風呢?小妹呢?青君她們也都叫來!項安,把京城的事留給阿金吧,她也是時候獨當一面了,你們倆也跟我走。這次走得遠,多帶些厚冬衣!不要問!去馬場把胡馬準備好。”
她自己也得打點行裝,此外還有一些事情要托付。她打算把趙蘇夫婦留在京城看家,這次不帶祁泰了,祁泰年紀已經很大了,又有兩個半學生也學出師了,太危險的地方也不宜過去。
家裡忙了起來,蘇喆等人飛奔回來,聽說要往北方去,都很高興。蘇喆道:“我正想去看看呢!”
祝纓道:“莫急,莫喜,吃苦去的。”
祝青君道:“不怕!”
“收拾行李去!雜七雜八的東西不用帶。”
“是!”
到得落衙後,鄭熹那裡派了金良帶了帖子來把她請過府去,祝纓帶上胡師姐等,又到了鄭府。
金良一路護送,這次鄭侯父子都在場了。
鄭熹道:“事情緊急,你有分寸,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我把金良派給你!”
“我可用不起五品武官。”
鄭侯道:“聽我的令撥!”
祝纓道:“您不如給我一句實話,在政事堂不能說明白的,在這兒應該能說明白了吧?官軍真的這麼糟糕了嗎?當年可不是這樣的。我在梧州的時候,各族可也是敬畏官軍的,那個時候的官軍……”
她突然頓住了。
鄭熹問道:“怎麼了?”
“那個時候的官軍,已經頹喪了,我當時還不覺,如今想來,一切都是有痕迹的。十幾年前尚且不敢擅動,北方比南方好些,可十幾年後的今天恐怕也……我當時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十幾年了,我果然還差得遠!”
當時梅校尉等人就是約束手下不跟“獠人”起沖突的,當時她還挺高興,扯虎皮當大旗,兩頭騙。就沒想一下,邊軍不兇悍意味着什麼。
可是……
“就算承平日久,也不當如此啊!”祝纓喃喃地說,“當時各族好像還很怕官軍的樣子。”
當年朝廷還能動用大軍跟“獠人”打得有來有回的,最後朝廷不是戰敗,而是“不劃算”,打不動了。“獠人”也沒占到便宜,各家都死得挺慘的,都窩進山裡了。仇恨要過個二十年才能淡掉一些,朝廷當時并不是不能打的。她才能借機空手套白狼套了好大一片地盤來。
鄭熹道:“豈止是你?我們也……”
可是王雲鶴看出來了,一看出來就動手整頓,還是晚了。
鄭侯重重地歎氣。
祝纓看了他一眼,突然福至心靈:“先帝……”
鄭侯用力咳嗽了一聲:“天下太平,刀槍入庫,馬放南山是應該的。”
先帝是個合格的皇帝。
老将懂軍事的都得退一退,可不就沒人能馬上看出來了嗎?沒人管,又遇上太平年月,就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