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放隻覺得金良一把年紀還是單純可愛,旗杆上還挂着倆呢,祝叔父的氣性什麼時候也沒改啊。不過對自己人不亮尖牙利爪罷了。
他極禮貌地道:“您說的是,我們自當為叔父分憂。”
金良搓了搓手:“好、好,那、那我就不打擾了。”
陳放将這位可愛的老人送出門去,回房來見小厮在吐舌頭,輕斥道:“你那是什麼鬼樣子?”
小厮低頭悶笑。
……
陳放與蘇喆等人次日又被派了出去,到鄉間轉悠。他觀察了一下所有人,見祝青君、項樂等人換了簡樸的布衣,想了一下,又縮回房裡也翻出一件最簡單的袍子換上。
出去到鄉間又走訪了幾日,學着祝纓的樣子,到農戶家裡讨水喝,讨點飯吃,看人吃得如何。試着與人聊天,聽他們講故事以聽取風評。
到了估計好的日子,他便馬不停蹄地又趕回了行轅——本州的考試,開始了。
這一天,天公作美,風很小、太陽很好。
祝纓率衆到了官學裡,與陽刺史等官員碰了個面,先祭拜孔子,再宣布考試。
考試分三天。官學生早有身份驗證,拿名帖直接入場。貢士有陽刺史篩選過了,也可拿名帖入場。此外還有一些本地的士子,持名帖與本地官員、士紳的保書,也可入場。
時間雖然倉促,但是北地平坦,交通比南方便利得多,通知下去之後,到場的考生着實不少。州學、縣學生便有二百多人,再有十名貢士,又有數十學子,人數達到了三百。
而祝纓也隻打算在其中選四十人。
先講規則,不得作弊,糊名。
祝纓親自坐在上面,聽着外面唱名,忽然指着其中一個考生道:“帶他上來。”
陽刺史問道:“大人看他與衆不同麼?”
祝纓笑着搖了搖頭:“拿名帖來看。”
此人唱名,說是某縣鄉紳之子,但是祝纓看他的樣子卻是不像的。讀得起書的人家,家境一般不會差。當然也有像她這樣偷聽的,以及梧州一些靠宗族周濟的窮孩子。總的來說,都比較體面。
這一位樣子也算端正,但是行動間略帶一點局促、警惕。腰會不自覺腰一下,脖子會不自覺低下去,肩膀、兩臂往内收,這是在安逸的環境中很難養成的特質。
再看他的衣着,新衣,像是士紳人家能穿得起的,但是他行動間總有點不自在,不停地在理衣服。好像很難得穿這樣的衣服似的。他腳上的鞋子也是新的,走路也帶點不适應。
陽刺史問道:“你是何人?”
這是一個未留須的年輕人,大聲說:“晚生某縣李生。”
祝纓突然問道:“你爹叫什麼?”
這人馬上張口:“崔五……”他猛地卡住了!
陽刺史道:“怎麼會說不出自己父親的名字來?查!誰與他同鄉?!不對!你姓李?你爹怎麼姓的崔?贅婿嗎?”
很快便被查出,此人姓崔,乃是個替考的!
近年來,普通人出仕愈發地難了,丘一鳴從南往北跑了這一趟,祝纓再出告示,許多人心思便活絡了。決心抓住這次機會。
李家是本地的鄉紳,兒子卻有些愚笨,但是書僮崔某機靈,便将崔某充做己子推來應考,許諾之後會給崔某放良。反正天使是使者,過不多久就回京去了,他家安心在本地做着官。完美。
哪知道祝纓閑着沒事去監考,給看穿了!
下面一陣“嗡嗡”,驚歎之聲擴散開了去,很快,許多人就知道這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