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這火氣有點兒大。”
鄭熹道:“餘清泉出仕的時候小有家資,他父親名下有田一百頃,娶了個鐘家的女兒,花了許多聘禮,你猜猜,到現在,他還能剩下多少?”
“明着有一百五十頃,又有鐘娘子的嫁妝五十頃田,私下不在冊的還有二百頃。這裡頭有投效,但也有他家新買的。”祝纓慢慢地說。
鄭川有點詫異地看着祝纓,沒想到祝纓竟然查餘清泉了。
鄭熹笑得直拍桌子:“别告訴老王,他要知道了,怕不是要氣死!冼敬卻不會太生氣,他得用着這些人呐。哪有什麼為黎民計?都是門戶私計,倒裝起清高來了!辛辛苦苦抑兼并,抑的誰呢?是要排擠了舊族給誰騰地方呢?老王啊!君子!有人敬,卻沒人能做他的同路人。”
祝纓道:“王相公應該已經知道了,不然不能親自去管揚州,又把自己累着了。想要做事,手上無人、無權不行,所以要先結黨、争權,結黨争權,就要與人争鬥。弄着弄着,王相公還記得初心,其他人眼裡就隻剩權勢、陰謀了,大義成了他們的遮羞布。自己的褲帶還松着,就要伸手扯掉别人的衣服。
我對王相公保持最後的敬意,這份敬意,是絕不會延續到他的學生身上的。冼敬……”
“他有太子喜歡。”
“太子誰都不喜歡,”祝纓說,“天家無私事,沒有人喜歡當傀儡。”
鄭熹道:“你都看明白了。那也應該知道,再念舊的人也會任用新人的。東宮就很欣賞你。”
祝纓道:“我可不敢這麼想。”
“不妨略想一想。”
“诶?”
鄭熹道:“陛下也病了。齊王又長大了,他做父親了,你知道了嗎?”
“看來我離開的這兩年,京城發生了許多事情。可是太子與齊王都還年輕,陛下也不算很老,還沒到那個地步吧?”
鄭熹道:“那也要準備起來。”自己得守孝,自己的人雖然也往東宮放了幾個,但是并沒有得到太子的青眼,不如冼敬近水樓台。
太子對冼敬沒有言聽計從,也能看出來太子還算有主見,但是終究不能放心地讓冼敬一直這麼影響太子。
太讨厭了!
王黨不好,鄭黨的不法之事更多!王黨面上還要臉,鄭黨許多人,比如柴令遠那個小王八蛋,他犯法了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他敢明着犯。
冼敬不用構陷,隻要稍稍把幾件事往太子面前一擺……
祝纓道:“咱們不是隻忠于陛下的麼?”
“太子也想要些‘自己人’,莫離他太遠了。”鄭熹說。
“隻怕以前與太子沒什麼交情,無事獻殷勤,倒顯畫蛇添足。”
鄭熹道:“既然你已經回來了,咱們就可從容籌劃了。可惜你太年輕,否則……”
祝纓冷靜地看着他,鄭熹忽地一笑:“齊王會幫着你與東宮親近的。”
“诶?”
鄭熹道:“北地才好了,西番又有些異動。衛王有心建言,要親自往邊陲走一遭。當時王相公還沒病,攔下來了。衛王便推薦齊王去,陛下于是下旨,詢問西陲事項。”
他表弟正在那邊附近,消息靈通得很。
“先帝這些兒子……”祝纓說。
鄭熹道:“這幾天,陛下一定會問到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