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直白的說:“倘若我有事。誰能護衛我的安全?如果我像先帝當年一樣,一病不起。何人可靠,可以拱衛安全?不使亂臣賊子陰謀得逞?!使我的祭祀綿延不絕?”
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祝纓。
祝纓忙離了座,跪地道:“陛下春秋鼎盛何出此言?”
皇帝道:“未雨綢缪,我要可靠的人,據你看,何人可靠?不必推脫。”
祝纓心中已經有了方案,仍是作思索狀,好一陣兒才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陛下垂問,臣便不作虛言。若陛下若憂心安全,可以做兩件事,其一,精選可靠子弟環衛陛下。其二,調可控、可信精銳之師拱衛陛下。”
“細細說來。”
祝纓道:“精選忠臣子弟環繞陛下周圍,是近身護衛。選可控之師,是使外敵不敢為亂。”
“都有何人選?”
“陛下親衛皆選大臣子弟,陛下比臣更了解他們。至于兵士麼……臣知道的不多,隻對北地熟悉一些。臣在北地,曾使溫嶽教習新軍,選北地良家子,他們的家人都在北,并非某将、某人世領的私兵。糧饷全由戶部調撥,不受制于人。溫嶽的父親,原是鄭侯的舊部,但他本人曾在禁軍多年。忠誠也是有的。”
“鄭……柴令遠仿佛是鄭熹的外甥吧?”
祝纓心道:你裝什麼裝?當了幾十年的趙王了都,宮外的親戚關系你能不知道?
口上卻說:“算是吧,堂姐妹家的兒子。”說着笑了起來。
“怎麼了?”皇帝問。
祝纓道:“舅舅打外甥,鄭相公把他捆起來一頓好打,半個京城都知道了。”
“他也是多心,我又不曾怪到他。”
“臣倒以為,這是在警告其他人,别跟着學,瞎胡鬧。鄭相公一向看不慣胡鬧的人,這回是真生氣了。”
皇帝笑道:“這倒是了,他從小就讓人省心,好些人家父母都拿他來教訓孩子,惹得旁人把賬記到他的頭上了。”
“臣入京遲,并不曾聽說此事,不過,受人誇獎,也就要受些怨氣。這是自然之理。”
皇帝聽的很認真,終于點了點頭道:“也對。你拟一個親衛名單,拿來我看。”
祝纓道:“臣惶恐。”
皇帝擺了擺手道:“何必自謙?你去吧。要盡快。”
祝纓隻得領命而去。
這個親衛的名單對祝纓來說非常的簡單,目前皇帝身邊已有親衛,這些人都是權貴子弟。像冷雲的兒子在冷侯凱旋之後,就已經被納入親衛了。祝纓要做的是将其中再塞入一些人。譬如。陳萌的兒子陳枚,又或者施季行的兒子、鄭熹的次子。
她這麼做是經過考量的,這些人出身都夠,本人也不蠢,更不是什麼極端的人。他們的父輩祖輩在朝中也還算中流砥柱。更重要的是,有了兒子在皇帝身邊,鄭熹的消息靈通一些,也省得祝纓自己總往鄭熹面前蹭。适當地接開距離是有必要的。
這份名單很快的送到了皇帝面前,并且極快的得到了通過。皇帝看着這一份名單,倒也滿意。譬如鄭熹,當年是王雲鶴等人派鄭熹出城迎接當時還是太子的皇帝回來登基的。施鲲更是急流勇退,也是為趙王做太子出過力的人,更是支持他登基的。更不要提陳萌,近來是剛正不阿,很得皇帝好感。
除開已經在皇帝身邊的,其他人的家裡或有為他們安排走文官之途的,或有已經考慮好了職位的。但此時祝纓一一拜訪,将他們塞進了名單之中。
這份名單一出,便有許多人認為祝纓的立場已定。
倒不是祝纓故意排擠冼敬等人的子弟,但做皇帝親衛,需要父祖官階達到一定的高度。而王雲鶴走後,冼敬一系的人幾乎沒有達到這樣高度的,且他們的子弟都以讀書、科舉為要,間或互相舉薦,走的便不是這一條路子。
名單逐一落實,最後一個名額落定,皇帝又手書——召溫嶽帶兵入京。
旨意一下,鄭府門人又是一番彈冠相慶,祝纓沒有去鄭府,而是回到自己家,與自己人一起吃了個晚飯。
席間,蘇喆沒有忌諱地問道:“阿翁,您這是要相幫鄭相公了嗎?那怎麼不去他們家?等他們來請嗎?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