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第5頁)

  曾經,他在這裡聆聽過祖父的許多教誨,當時不明白,如今卻是恍然大悟。

  在他做太子的時候總看不透的一些事,此時也是豁然開朗。太後、衛王、冼敬、鄭熹等等,各人的心思,在此時都顯露得很明白了。其他人雖有公心,也未嘗沒有私欲。

  如何從中保持一個平衡呢?

  皇帝苦苦思索。

  …………

  “哼!咱們這位陛下,怕不是要玩弄權術,以冼敬制衡七郎吧?”

  鄭府裡,鄭奕不無嘲弄地說。

  鄭熹提前回歸,之前都在忙,如今終于得了機會,下一張帖子,邀了一些人到他家裡來。先帝剛剛崩逝,歌舞飲宴是沒有了的,但鄭熹是丞相,他要在家裡與一些朝廷大臣見面議事是名正言順的。

  于是冷雲、祝纓、鄭奕、溫嶽、王大夫、阮将軍等人都到了,人不多,祝纓掃了一眼,連同鄭熹的次子鄭紳攏共七個人。沒有柴令遠這樣湊數的貨,每個人單拎出來都能說出一點有見地的人話。

  在鄭熹家裡看到冷雲,祝纓意外又不太意外,她與冷雲對面坐着,冷雲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聽鄭奕背後說皇帝的小話。祝纓也覺得鄭奕這回是說對了,但是她不看好皇帝能弄得了這一群鬼東西。

  鄭熹道:“豈可背後議論陛下?冼敬是東宮舊人,陛下怎麼能夠對他不理不睬?”

  冷雲道:“這些面子話留到外面有人問你的時候再拿出來吧,冼敬一回來,麻煩立時又回來了,怎麼能讓他别鬧了?十三郎說得不錯,陛下不想讓冼敬倒,冼敬就倒不了。”

  話題又回到了原點。

  鄭熹問祝纓:“三郎,你看呢?”

  鄭奕道:“快别說他了,他是做事精明得要死,一遇到這些事又變得傻乎乎的了!”他的口氣隻略帶薄責,更多的是無奈。祝纓能幹,但是過于“厚道”,正因厚道,大家都高看她一眼,對她放心。祝纓是盾,從不當矛。

  哪知祝纓這一回卻說話了,她先對溫嶽說:“這個時候,你不該過來的。”

  鄭熹道:“我叫他來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如今位置要緊,要避嫌。但咱們避得太久了,總要見上一面,才好定個調子。”

  溫嶽也說:“來之前我已經将營裡安排好了。”

  祝纓又對鄭奕道:“一個冼敬,并不麻煩。”

  冷雲來了興趣:“好難得,你竟想出主意了?冼敬如今風頭正盛呢,詹事府那一群舊屬,經他手一安排,立時又是一大團!難道你要去找陳大?”

  祝纓搖了搖頭:“我有些小事找他也就罷了。這樣的事,找他做什麼?他的煩心事還不夠多?冼敬給他添亂,别人在他眼裡未必不是麻煩。”

  冷雲道:“行,咱們都是麻煩,行了吧?那你還有什麼主意?”

  祝纓道:“其實,隻要相公把手略松一松,冷眼看着,他們自己就得内讧。要是信得過我,就先别動,冼敬也不是什麼不世出的能人,能令所有人都信服,遲早有他的同道中人罵他。

  不過我看相公不是個受氣的人,那略動一動也無傷大雅。冼敬那裡是一群什麼人?口上天下蒼生,手上門戶私計,心裡呢?還真有點正人君子,指點江山、正義凜然,仿佛是眼裡揉不得砂子。”

  她豎起左手食指,用右手食指在左手食指上點了一下,又在左手食指左右兩側的空氣中點了一點:“什麼叫‘正’?除了這一道,往左偏半寸,正不正?比起往左偏一寸,往左偏半寸的,算正嗎?”

  她用右掌在左側空中虛虛一抹:“這一邊就不一樣了,什麼都好談。”

  她這些日子雖然覺得無聊,但也用心觀察了,鄭熹這一派人,估且說是一派人吧,名義上說是望族、勳貴、世家,實際上成份是比較複雜的,什麼先先帝的派系、本朝立國前就有的大族、本朝以軍功起家傳了幾代的勳貴……統統可以算進去了。

  而冼敬這裡呢?就一個字——新。或者說,比較新。

  鄭黨已經吃得滿嘴流油了,訴求很單一也很具體,他們的目的很單純:現有的,不能吐出來。太具體了,就像是一碗飯擺在面前,吃就行了。

  聽誰的也很好理解,誰的飯盆大,誰說話聲音就大。

  這就是冼黨的不足之處了,他們現在擁有的具體的東西太少、虛空中的設想太多,經驗又不足。人人心中又都有一個“道”,五經擺在面前,憑什麼你說的就是對的?我從經中自己讀,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