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第6頁)

  這就是冼黨的不足之處了,他們現在擁有的具體的東西太少、虛空中的設想太多,經驗又不足。人人心中又都有一個“道”,五經擺在面前,憑什麼你說的就是對的?我從經中自己讀,可不可以?

  這個時候就需要有一個道德标範、能力極強的人,能夠從這一片虛空中錨定一個點,不偏不倚走過去!以前有王雲鶴,現在冼敬是無法勝任這個角色的。在這種時候,人人想當“宗師”,開宗立派,四處找自己的那碗飯。

  它不亂才有鬼!

  你是君子?我比你還君子!你不配合鄭熹,就算正了嗎?不,我攻擊鄭熹的錯誤,我才正!攻擊鄭熹的錯誤就算正了嗎?不,把鄭熹整個人都攻擊了才是正。

  鄭熹就不一樣了,他居然還算是比較克制的。

  祝纓敢打賭,雖然陳萌看雙方都不順眼,但是他接下來能夠與鄭熹勉強相處,但保不齊會被冼敬的人攻擊。陳萌固非完人,卻是現在比較能做事的人了。

  所以,冼敬的陣營比較容易分化。分化和分家是一個道理,容易争家産,内鬥。

  祝纓一解說,連冷雲臉上都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笑道:“不錯,不錯!他又不能服衆!哈哈哈哈!都是新來的,憑什麼聽他的?王叔亮都還沒跳出來呢!”

  祝纓歎道:“不以血統論,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能選出更能幹的來,壞事是誰都覺得自己能行。”

  鄭奕道:“三郎,不是信不過你,是忍着不動太窩囊。我太無聊了,想看看冼敬被罵小人時的樣子。”說着,他笑了出來。

  祝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你們玩兒,我手上還一堆麻煩事兒,一會兒要同李相公讨價還價。安仁公主府那裡,又詢問移宮的事兒,啧!”

  王大夫看了祝纓一眼,心道:後生可畏!平日裡埋頭做事,心中卻有成算。他說:“那便這樣吧。”

  鄭熹則關切地問祝纓:“安仁公主那裡,還應付得來麼?”

  祝纓笑笑:“她是太子妃的祖母時,很麻煩。做了皇後的祖母,我反而不用顧忌了。”

  冷雲大笑。

  鄭熹又說溫嶽,讓他守好宮禁,順便再監視一下冼敬等人進出宮門的動靜。

  祝纓道:“别做得太明顯了。”

  溫嶽道:“我省得。”

  大方向于是定了下來,鄭熹心中一陣舒暢,他這輩子做得最劃算的一筆買賣就是把祝纓給帶到了京城。他笑道:“宴已擺下了,用了飯再走吧。”

  阮将軍道:“還在國喪,就不要聚衆宴飲了。過了這個月再說。”

  鄭熹隻好作罷。

  祝纓故意走在最後,其他人發現了也都不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鄭熹安排其他人離開,再與祝纓單獨說話。隻有兩個人來,鄭熹就顯得更加随意一些,笑問:“怎麼?後悔了?還是有些舍不得?怕王相公泉下傷心?”

  祝纓道:“不是他。”

  “哦?看來是發生了什麼?”

  祝纓道:“不想說他。tz”

  “那想說什麼?”

  祝纓道:“您好歹管管外甥吧。沒有柴令遠,冼敬也會想把餘清泉弄回來,可柴令遠一犯事兒,平白又多一件要善後的。”

  鄭熹歎道:“樹大有枯枝,我又何嘗不知,除了他,恐怕還有好些晚輩不像話!”

  祝纓道:“您要是心疼那些不成器的,就逼一逼,逼得他們不得不上進,或許是件好事兒。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他們終究得靠自己。

  王相公在世的時候,說是要把科考定為成例,這幾年事多,竟沒有推行下去。您也早就說不能這麼下去了,與其空嗟歎,何不自己先做?您都做了,還有冼敬什麼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