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女子!”冼敬說。
兩下争執,冼敬占理。窦朋小有為難,因為他知道蘇喆的來曆,如果加上一個羁縻的來曆,倒也在兩可之間。
鄭熹卻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外朝有任用女官的先例,又不犯法。我看行。”蘇喆是祝纓的孫女,有什麼不可以?一二特例,無傷大雅,蘇喆又機靈。
祝纓給蘇喆送到詹事府裡做官,鄭熹等人就是一句反對的話也沒有的。
冼敬問窦朋:“您也這麼看嗎?”
窦朋道:“這麼許多大事且管不過來。”
冼敬正色道:“禮教大防、陰陽秩序,豈可混淆?今日任郎中,明日任尚書,後日是不是要讓女人進政事堂了?”
鄭熹心道:你在講什麼笑話?她是要回梧州繼承家業的!“要不,現在就讓所有獠人滾回梧州?”
“休要胡攪蠻纏!我說的是女子!林風等男子好好的,為什麼要趕走?豈不是為朝廷樹敵?使異族離心?”
陳萌陰陽怪氣地道:“您也知道梧州歸附不容易?就在這裡點起菜來了?要什麼、不要什麼,這麼聽話,它還能是羁縻嗎?”
冼敬以一敵三,敗下陣來,心道:我必要與祝纓說明白!他要再糊塗,我必在禦前陳情!
……——
祝纓此時正在禦前。
新君想了一宿,今天就把祝纓召了過去。
禦前沒有别人,新君也是一臉的嚴肅。祝纓心道:戶部沒什麼事吧?沒有!
她上前拜見,新君依禮賜坐,兩人沉默地坐了一陣。新君才開口:“阿翁最後的那段時光,我總在這裡陪他,他教了我許多,或許是我資質驽鈍,總不能領會。我之前屢次請教,你總不肯言明。如今朝中紛亂,全不似阿翁在世之時,我固然不如阿翁,總是天子,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祝纓認真地問:“陛下覺得,自己比祖父如何?”
新君有些尴尬也有點難堪地說:“自然是不如的。”
“臣不是在與陛下演蕭規曹随。既然覺得自己比不上祖父,為什麼會覺得祖父的方法,在自己的手裡也是可行的呢?”
第406章
重啟
郝大方縮脖拱背,大氣也不敢喘,還要小心翼翼地、不讓人發現地留意新君的表情。
新君更難堪了些,勉強道:“你這話也太實在了。”
祝纓道:“陛下想聽不實在的嗎?也有。”
新君一噎。
郝大方好怕新君拂袖而去,又或者把這位尚書給下了大獄。
祝纓卻不慌不忙,她能這麼說便是想好了對策:“您在這裡接受教誨的時候,您的祖父已經君臨天下四十年了,比您當時年齡的兩倍還要多。滿朝文武皆受知遇之恩,大半臣僚都是晚輩,看着他們入朝、甚至看着其中的許多人長大,他知道所有人的底細,明白他們的性情與能力。
臣鬥膽問一句,陛下對現在朝中大臣,有這樣的了解嗎?”
新君的臉烏黑烏黑的。
祝纓又說:“話不好聽。但陛下既然登基為君,就與做太子、做藩王全然不同了。您的頭上,再沒有人為您遮風擋雨了,一切的風暴,都要自己來承擔了。您是所有人的依靠。
所有一切書上記載的道理,您讀的肯定比我多,如果照本宣科就能解決一切問題、長治久安,今日陛下又何須問我?聖天子,高深莫測。既問到了,我便不能再顧慮自身,也隻好說一些實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