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第10頁)

  所有一切書上記載的道理,您讀的肯定比我多,如果照本宣科就能解決一切問題、長治久安,今日陛下又何須問我?聖天子,高深莫測。既問到了,我便不能再顧慮自身,也隻好說一些實話了。”

  新君慢慢地點了點頭。

  “陛下必是想勵精圖治的,卻又有些不便之處,覺得晦澀難行。國家病了,想要一個治病救人的方子照方抓藥,不想聽泛泛而談的陰陽調和之論。

  其實方子前人已經開出來了,吃了沒怎麼見效,恰是沒有調和好。

  成人方用在小兒身上就要酌情删減用量,男人和女人的病症用藥也有不同。同樣的病症,春天和秋天的用藥也會有不同。不能膠柱鼓瑟。

  臣請先為陛下剖析眼前情勢,您琢磨增減用量。情勢看明白了,麻煩也就解決一大半了。”

  神棍的目光總是那麼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親近、想贊同,新君道:“你說。”

  “一言以蔽之,承平日久有積弊。面上的就是兩件事,一個兼并,一個選舉。财富與人才。将才也是才。”

  新君又點頭。

  祝纓道:“如今這個局面,不是您的問題,甚至也不是從先帝朝開始的,至少要往前數十年以上。

  不管什麼事情,都不是一天崩壞的,也不是一天就能解決的。您再敬佩祖父,大臣當朝毆鬥,也是從他暮年第一次出現的。兼并也不是一天造成的。眼前雖然鬧心,但還是要往前找原因。這是積弊,不是一天造成的。想改變,也需要循序漸進。

  他教導您比教導您的父親更多,是把希望放在您的身上的,能被他老人家看中,您必有過人之處。他把治病的希望放在您身上。”

  新君短促地笑笑。

  祝纓道:“您與他面臨的情勢不同,一是沒有積四十年之威,二您接手的江山,不如比他的時候。那個時候,風調雨順,這幾年卻是災害頻仍……”

  新君不安地道:“是我德薄。”

  祝纓道:“上天的考驗罷了,還請不要未戰先怯。”

  新君又點了點頭。

  祝纓道:“您應對這樣的考驗,有什麼準備嗎?打算依靠什麼?又有什麼樣的計劃呢?”

  新君道:“選賢取能。”

  祝纓笑道:“鄭、冼二人,誰賢誰能?”

  新君的表情又難看了起來。

  祝纓道:“路是要一步一步的走的,陛下的威望,不是‘人君’泛泛而論,而是陛下自己的威嚴,也是要積累出來的,急不得。熬過艱難歲月,恰是積累的本意。急躁不安,有損尊嚴。

  您第一要心智堅定,您不堅定,所有人就都沒有了主心骨,隻好随波逐流。您現在想要做的是什麼?您得心裡定個調子。”

  新君又點了點頭。

  祝纓道:“調子定下了,不是列條陳,更不是馬上就發号施令,而是想一想——讓誰去做、依靠哪些人。天子富有四海,百姓皆是赤子,道理是這個道理。十個指頭有長短,親生的孩子也有賢愚不是?滿朝文武,您想用誰?”

  “能者都用。”

  祝纓搖了搖頭:“總要有個主次的。天下這些州縣财賦都還有個多少之别呢!”

  “現在朝上如此相争……”

  “粗粗一看,分成幾黨,鬧得最兇的鄭、冼,”祝纓說得很直白,新君都詫異于她竟如此敢說,“根子就不在鄭、冼二相身上,是他們身後那些人心裡都很不安,擔心您會損害他們的利益、維護另一方,這個時候,他們一定要找一個自認的、不會背棄自己的人,拱衛他、推他出來,去争。您想要取天下菁才為己所用,餘清泉,留不留?柴令遠,用不用?您的心能堅定起來嗎?瞧不慣,要動他們的時候,您要怎麼動?讓誰去做?”

  這新皇帝,威望,那是沒有的。一個毛孩子,就算是君……這要怎麼說呢?如果君臣大義這麼有用的話,劉協也不至于禅位、曹髦也不至于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