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朝廷的面貌與十年前是完全不同的了!
天下,會走向何處呢?
從此,無論是皇帝又或者是朝中的大臣們,都少了一個極有經驗的、可以借重其智慧的長者,所有的事都需要自己來做了。
祝纓有些不安,經驗這東西,是靠時間和代價堆起來的,一個國家、一個朝廷的代價是什麼呢?
她一提衣擺,邁步跨出門檻,徑往政事堂走去,仿佛那裡能夠讓她安心一點似的。
一路上也偶遇幾個人,看他們的樣子好像還不知道施鲲去世的消息,都顯得比較鎮定閑适。
祝纓離政事堂還有一箭之地,察覺到那裡有些嘈雜。
及至走近,就聽到有小吏小聲說話:“怎麼施相公也殁了呢?”
“施相公春秋已高,也算高壽。”
“不是說這個,你想,冷侯才走了多久呀?近來是不是有什麼沖撞?怎麼老大人們都走了?”
“噓……噓……别胡說!他們都多大年紀了?難道還能長生不老?”
“話雖如此……”
他們看到了祝纓,忙住了口上前問好。祝纓也對他們點點頭,問道:“怎麼了?”
有點慌張的小吏道:“施相公,殁了。”
祝纓道:“是這樣麼……”
話說到一半,施季行從裡面出來了,祝纓與他打了個照面,隻見施季行滿面淚痕,與之前冷雲又是不一樣的哭法。
祝纓道:“你……”
施季行一開口,眼淚又滾了下來,哽咽着說:“子璋,家父……去了。”
祝纓後撤了半步,又打量了一下他,施季行道:“是真的,我……我已面聖,才、才向相公們交代了些事……這……我……我心裡有些亂,就先回去了。見諒。”
祝纓做了個請的手勢,腳步也沉了沉,她突然不想去政事堂了,又折回了戶部,在堂裡坐着發呆。
施鲲的存在感一向不強,他從做丞相起就不想多事,無論是陳巒還是王雲鶴都比他出彩得多,更不要提那位極有特色的天下文宗。他仿佛就是政事堂的一根柱子,一直默默地立在那裡,突然有一天,柱子消失了……
一個人是不是重要,不隻在于有他會怎麼樣,更在于如果沒有他會怎麼樣、會有多大的麻煩。
施鲲就是這樣一個“沒他不行”的人。
祝纓細細品着這事,政事堂卻又派了人來請她過去。
…………
祝纓又到了政事堂,此時,窦朋、鄭熹、陳萌、冼敬四個都在,從她進門起,四雙眼睛就看着她。
祝纓在離他們五步遠的地方站住了:“您幾位這是?”
窦朋仿佛被驚醒似的,道:“坐。”
在祝纓到來之前他們已經争執過一回了,為的是施鲲的身後事。死後哀榮肯定是有的,從皇帝到政事堂,對他的印象都不錯,幾乎是比着當年王雲鶴來辦這件事。難處在施鲲的兒孫丁憂之後,空缺要怎麼補。
到得此時,就能很直白地看出來施鲲的勢力了。鴻胪寺卿出缺了、京兆尹也出缺了,此外施家還有兩個刺史、一個侍郎、七個绯衣、青綠十數人,一齊丁憂。
五品以下還好辦,鴻胪寺、京兆尹這兩處不宜一直空着。鴻胪寺現在還剩一個少卿,還是個新手,至少得給再配個少卿。京兆尹就更為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