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朝上都熱鬧極了。鄭熹隻幫着嶽桓說了幾句話,嶽、楊二人都沒有給他回音,他也就不再出手。楊靜管着國子監,并非鄭熹的最優選。楊靜應該更傾向于王雲鶴的,雖不親近冼敬,但其主旨與鄭熹一定是相悖的。
何苦為了楊靜做一件有破綻的事情?
看他們鬧就是了。
鄭熹看了一眼年輕的皇帝,果然,皇帝也有些不耐煩了。
正在此時,楊靜出列,端端正正地跪在了皇帝面前,雙手将帽子一摘放到了地上,叩首道:“陛下,學生隕命、師長難辭其咎為由,臣無顔再留在國子監。”
他要辭官了!
嶽桓出言挽留,王叔亮也說:“豈有因一失誤便不再得任用的道理?”
這朝上的大家,誰身上沒犯幾個錯?起起落落,不還是人上人?
祝纓也站不住了,出列向皇帝奏道:“舉薦學子任官,本也不是國子監的第一要務。薦是人情,不薦是公道。臣雖粗鄙,也沒有聽說進了國子監就要包做官的!”
陳萌出列:“使野有遺賢,是丞相之過!然彼既已入國子監,臣也不知道他還不滿什麼了。”
冼敬道:“一切皆因經義而起,臣請再定《六經》注釋,以正視聽。”
祝纓驚訝地看着他,冼敬這話顯現出極高的水平。學生死,是因為與楊靜意見不合,那就定一個規範,以後都照着這個規範來。那誰來主持這個事,誰就能決定接下來所有學生學習的方向、學成之後的思想。
重新釋經是個大工程,又可以趁機引薦一些人。
這主意一出,倒有點王雲鶴的學生該有的水平了。
鄭熹要推薦嶽桓,陳萌就推薦王叔亮,祝纓硬着頭皮說:“楊祭酒是劉相公高足,難道不該加入嗎?”
一番争論,也沒有争出個結果來,皇帝道:“容後再議。”
他扣住了楊靜的奏本,沒讓他辭職,但也沒有給楊靜其他的安排。楊靜卻很自覺,從這天之後就閉門不出,也不去國子監、也不去上朝。
朝上的重點已經從他身上移開了,皇帝、丞相們考慮着“釋經”的事。
祝纓去了楊府兩次,都吃了閉門羹,讓蘇喆去請教,蘇喆也沒能進門。兩人都很惆怅。
便在此時,王叔亮到了祝纓的門上。
祝纓忙迎了出去,王叔亮穿一件皮袍子,此時已是臘月,他穿得很厚。祝纓穿得略薄些,顯得身形修長,王叔亮眼前一亮,旋即看到了祝纓身後的蘇喆,又抿緊了唇。
祝纓迎上前:“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王叔亮又看了蘇喆一眼,蘇喆大方地向他問好。
王叔亮道:“我有話,要同你單獨講。”
“這邊請。”
兩人到了小廳坐下,一個炭盆放到了王叔亮的腳邊,他跺了跺腳,說:“那個是蘇喆?”
“是。”
“我管着鴻胪,知道她的母親是奇霞族的頭人,她是下任頭人。”
“對。”
“可她還有舅舅,不是絕嗣!表兄蘇晟也來京了吧?依照禮法制度,即使她母親從權代掌,也該還與本枝。”